厉予谨这句话准确的戳中了原子峰心里最害怕的事，一时间他哑口无言，只看了眼厉予谨。
厉予谨顿了顿，才又继续说道：“小书其实是一个很敏感的人，他决定的事情也很难改变，如果你只是为了报复我，没有必要把他也牵扯进来。”
原子峰冷笑一声：“你现在又在这装什么好人呢？报复你，所以你知道我是在报复你对吗？当年的事情，你敢说自己一点过错都没有吗？可是这么多年，你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一直这么活着，你到底有没有想过，你姐姐为了救你到底付出了什么代价！她死了，她的丈夫也死了，我们原家就剩我和爷爷两个人，你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你不会觉得愧疚？”
厉予谨眉头狠皱，微微一愣看向他：“这是什么意思？”
“你在这跟我装什么无知懵懂？”原子峰冷笑一声，站起身来，“你以为这么多年无人提及就代表着真相会被永远掩盖吗？不，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不会忘记我母亲出门前看我的最后一眼，不会忘记我父亲对我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原子峰猛地站起身来：“我会记得一辈子，甚至下辈子，生生世世。”
厉予谨也跟着站起身，抓住他的手腕往自己的方向一带，道：“你先给我说清楚。”
“我们俩之间没什么好说的，”原子峰狠狠地甩开他的手，“关于我父母的事，我们没什么好说的，关于李擒书，我们更没什么好说的——你大义凛然的站在这里斥责我，你敢说你其中有多少心思不是因为你想要李擒书重新回到你的身边？”
“——只是可惜，对于李擒书来说，这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了。”
原子峰一手狠狠敲在桌面上，举着那杯威士忌一口饮尽，辣度几乎让他的眼泪瞬间湿润了眼眶，原子峰深吸了一口气，狠狠看了厉予谨一眼，扭头便走。
原子峰“啪”的一声合上车门，一拳狠狠砸在方向盘上。
方向盘没什么动静，他的手背反而被蹭出一片红。
车尖锐的叫了几声，原子峰干脆拔掉了车钥匙，脑子里的愤怒几乎快把他自己给烧得一干二净。
他只要一想到厉予谨刚刚那幅懵然无知的模样就觉得愤怒可笑，他觉得不公平，凭什么十多年的时间，大家好像都把他的父母给忘了，只剩下他一个人记得清清楚楚，记得他父母到底是怎么去世的？
就连爷爷似乎都从来没有怪罪过厉予谨。
凭什么？
凭什么父母就要躺在冰冷的墓地里，凭什么厉予谨就可以活着，享受这个世界的空气，享受这个世界的财富和美好？
他不甘心。
原子峰在原地平静了许久，才勉强把自己的情绪给压回去。
厉予谨自然没有再和他联系，其实两人之间相处的最好方式就是互不干扰互不见面，奈何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他们俩毕竟是舅侄，即便平时不见面，也总归要有待在一起的时候。
李擒书的电话适时响起来，原子峰伸出手万不耐烦的掐掉，电话却不知疲倦的继续响着。
原子峰深吸了一口气：“什么事？”
“我听说你跟阿谨吵架了？”李擒书顿了顿，才问道，“怎么了？”
“……没。”原子峰抬起手，捏了捏自己的太阳穴，闭上双眼一字一顿道，“他跟你说了什么？”
问完这句话，原子峰心里不由得有些慌张，唯恐厉予谨在李擒书身边嘴巴不把门。
“就说让我确认一下你的安全，”李擒书道，“阿谨还是很关心你的，你毕竟是他的侄子，他……”
“行了，”原子峰一听李擒书的说教顿觉烦躁，立马打断他的话，“还有其他事儿吗？没事儿的话我挂了。”微一停顿，他还是接了句解释，“去洗漱一下。”
李擒书顿了顿：“好，那你去吧。”
原子峰“咔”的一下挂断电话。
其实原子峰此刻还呆在车里，哪来的什么洗漱不洗漱。
他倒是挺想和李擒书聊天的，可绝对不是现在这种他心情不太好的情况。
本来挺好的心情因为厉予谨都变得糟糕起来，就连李擒书要回来他都有些提不起兴致了。
原子峰摇了摇手，手腕上系着的木质挂件晃悠了一下，被路边昏暗的灯光照地影影绰绰。
原子峰突然想到李擒书送自己这个礼物当天的情形。
他似乎很期待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所以连眼神里都带着点小心翼翼。
原子峰的心不由地软成了一片。
算了，跟厉予谨之间的事，和李擒书有什么关系呢？他什么都不知情，是这整件事里最无辜的人。
原子峰现在也无比后悔，自己当初接近对方是为了报复厉予谨。
路走到这一步，原子峰已经意识到他对李擒书的感情，哪里是报复那么简单。
明明……就是有点喜欢啊。
谢廖东说得还真是一点没错，原子峰扯了扯嘴角，苦笑一声。
李擒书回来的那天，原子峰其实是满课，他干脆没请假，直接逃课。
刚出了校门，赵悉的电话就打过来，问道：“你去哪儿了，这都上课了，正点名呢。”
“逃课了，”原子峰道，“你能帮我编个理由就编一个，编不了就算了。”
“啊？”赵悉有些犹豫，“你不上课了啊？”
“嗯，”原子峰应了句，“那谁回来了，接他去。”
赵悉没太大的反应，道：“行，那你去吧，我如果能骗得过就帮你骗，骗不过可就没办法了——你欠我两道题啊。”
其实原子峰越和赵悉接触，越觉得这人很可能不是喜欢他，而是喜欢他的脑子。
他那可以做高数题的脑子。
其实高数题才是赵悉的男朋友。
虽然还是有些不耐烦赵悉的问题多，但原子峰也没那么在意对方到底是不是喜欢他这个问题了，他觉得赵悉可能是个无性恋者，毕竟他满脑子都记挂着自己的数学题。纵然身边有他这个高富帅，人家也完全没当回事，天天想着解数学题。
之前赵悉有点要破坏他和李擒书的意思时，如今想想，可能只是因为对方对数学题入了迷，根本就没有考虑那么多。
原子峰是打车去机场的，正好碰上了高峰期，一环路上堵了常常的一截儿，车以龟速前进着。
眼看着就要到时间了，车是真的一点没动。
如果不是因为距离太长，原子峰甚至想下车跑过去。
司机倒是很悠闲的开口道：“别着急么，就这几公里堵，堵过去就好了——你要实在着急，不如骑一辆自行车先开过这一截儿，过了这一截儿再打个车？”
原子峰只犹豫了一瞬，便拉开车门跳了下去。
旁边的车喇叭摁得直响，司机惊叫一声：“小伙子你这样很危险的啊！”
原子峰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他扭头就扫了个共享单车打开，脚蹬上去迅速往前滑，接机的时间早过了，但手机却迟迟没有响起。
等到他骑过这一段，重新打车坐上去时，手机里居然已经显示了十来个未接电话。
他昨儿晚上开了静音，今天忘记换过来了。
靠。
原子峰捏着手机的手背青筋暴起，给李擒书拨了个电话过去，这一次却是李擒书没接。
司机开口道：“到了。”
原子峰推门就要下车，司机扭头道：“钱还没给！”
原子峰匆忙从自己的钱包里甩出来一张100的，下车的同时继续拨打电话，他其实有了预感，说不定李擒书已经自己走了。
他往出机口匆忙去的时间，李擒书终于接了：“不好意思啊，刚刚没注意手机。”
“还在等我吗？”原子峰喘着粗气问道。
“啊，我以为你不来了。”李擒书有些不太好意思的开口道，“给你打电话你也没接，所以我就先走了——你到机场了？”
“堵车，”原子峰猛地停下脚步，抬起手狠狠砸了一拳墙壁，心里的烦躁无处可泄，道，“你现在在哪？”
李擒书一顿，看了眼身前坐着的人，脸上闪过一丝犹豫。
厉予谨坐在他的对面，微微垂着眼，手上的小勺子正在搅动咖啡杯里的糖。
李擒书清了清嗓子，道：“刚刚在机场遇见了厉予谨，他说有点事要跟我聊聊，所以我现在跟他在一起。”
“……”原子峰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往下压低了些，“地址发给我。”
“怎么？”李擒书一愣，“没什么大事，我待会儿自己回去就行。”
“我有点事也要找他问一下，”原子峰说，“关于我大学专业相关的问题。”
李擒书直觉不对，但又找不到办法婉拒，犹豫了一下还是应了声好，挂断电话后把自己的定位发了过去。
厉予谨手里的小勺子撞击咖啡杯发出清脆的一声响，他抬了抬眼皮子，淡淡道：“原子峰？”
“是。”李擒书尴尬的笑了笑。
厉予谨道：“今天我就是想跟你聊聊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