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璠璠fanfan2019-05-28 20:075,614

  他被韩扬推进包房中,立即被刺耳的音乐声和满屋子令人作呕的酒气刺激的皱眉。自从腿不方便以后,他便没有再沾过烟酒。猛地被灌了一嗓子,让他十分想立即转轮椅走。

  佟亦和醉眼朦胧地瘫坐在地毯上,手里拎着一瓶酒。喝一口酒,唱一声歌。口齿不清不说,那嗓子和破锣没什么分别。如果谁还有谁是能淡定地听他唱歌,那大概只有聋子了。

  “把音乐关了,门窗打开!”穆征吩咐韩扬之后,转动轮椅来到他身边。眉头紧蹙盯着他看了几秒,弯下腰,一把夺了他手里的酒瓶,说:“够了,亦和。”

  佟亦和呆呆看着黑了的屏幕和空了的手,木然地抬头看了一眼穆征,嗤笑了一声,“妈的老子失恋你懂不懂?什么够了?我没够!我就要喝酒唱歌,玩开心了才行!”

  说着又探身从茶几上抓起一瓶酒,仰起脖子咕咚咕咚猛灌了一通,然后嘴里喷着酒,大笑,“哈哈哈哈!老子也会被一个女人甩!哈哈哈,真他妈搞笑啊你说是不是?!从来都是我甩别人,现在终于轮到人家甩我了!可我不服!她凭什么?凭什么说分手就分手!要分手也得老子来说!她算个什么东西!”

  “她不是东西,她是个女人,一个不爱你的女人。”穆征淡漠地盯着他,“佟亦和,为了一个不爱你的女人,你把自己变成这幅鬼样子,你至于么?你今天就是喝死在这儿,她也不会多看你一眼。大把年纪了还因为这点破事要死要活的,你丢不丢人?”

  “你是谁啊你!”佟亦和举着酒瓶指向穆征,“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他妈还不是为了一个不爱你的女人,费尽心机,就算威逼利诱也要把人家捆在你身边。你腿怎么残的?不是她害的?你怎么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的,你当我没看到是怎么着?谁都有资格说我,就你没有!你没发言权!你和我一样都是傻逼!为女人犯贱的傻逼!”

  穆征深呼吸。忍。不能和一个酒疯子计较,“是,我没发言权。我就是来看你的笑话的,你看了我这么多年笑话,现在终于轮到我看你的,我心里挺高兴的。佟亦和,恭喜你,终于让一个女人把你变成傻逼!真的,挺好的,我觉得特别解气你也有今天!”

  佟亦和听完他说的话,怔了怔,突然抱着酒瓶,呜呜痛哭起来。

  穆征皱着眉头,看着他哭。看着他痛哭流涕,肩膀一下一下抖动。平时那么趾高气昂,潇洒不羁的一个人,现在哭的像个小孩儿似的。忽然觉得不忍直视,抬手捂住额头,这都什么鬼啊?为什么要他看到?

  佟亦和像牛叫似的哞哞哭声一声连一声的,引得路过这间包厢的人都忍不住好奇往里看。韩扬守在门口,黑着脸呵斥过路人,“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赶紧走!”

  佟亦和哭了一阵,忽然又抬手把手里抱着的那半瓶子酒往自己头上浇,边浇边闭着眼嚎。酒瓶空了,他吼叫着随手往旁边一甩。就听哗啦一声脆响,酒瓶砸到墙上,稀碎一地。

  穆征平时最不喜欢人喝醉了摔东西砸瓶子,见他这会儿失心疯了似的,顺手把手上拎着的半瓶酒也往他头上浇,“闹吧,闹吧!尽管闹!我倒要看看你能闹出什么花样来!”

  忽然从头上流下来的金黄色酒汁,流进眼睛里刺疼了佟亦和的眼睛,他抹着脸扑在地上鬼哭狼嚎。

  穆征倒完了酒,问:“还要不要?”

  佟亦和嚎了一阵儿,抹着乱糟糟的脸,情绪渐渐稳住。没说话,忽然呕了一声,从地上爬起来,身子歪歪斜斜的直奔包厢洗手间。

  一阵呕吐声连着哗哗的水声,穆征嗤笑了一下,放下酒瓶,对韩扬说:“准备带人走。”

  佟亦和从洗手间里出来,头发还在滴水,上半身衣服上更是像被泼了一盆水似的湿叽叽的。人看着清醒了不少。

  穆征瞧着他说:“清醒了?清醒了就滚回家睡觉!”

  佟亦和垂着头,看都不看他一眼,径直向包厢出口走。韩扬站在门口中央,佟亦和一把拉开他走出去。

  韩扬想进来推穆征。穆征抬了抬下巴,对他说:“别管我,你跟着他。看他还想干什么?”

  韩扬应声追自家老板去了。穆征拿出手机叫了自己的司机上来。

  等他出来,便看到佟亦和已经坐上车,准备走了。

  穆征命令司机跟上佟亦和。既然都操上这份心了,就操到底。

  车子在一栋商厦下停下。佟亦和脚步踉跄地下了车走进商厦,直奔电梯。韩扬亦步亦趋跟着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佟亦和目的地明确地来到情人酒店大堂,然后拍着桌子要进那间最漂亮的情人房。

  前台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害怕他闹事,立即叫了经理过来。经理一下认出了佟亦和,听他说要进那间情人房,便立即亲自带着他进去。

  韩扬跟在他们身后,只见经理打开了那间房,佟亦和便走进去,指着那张水床说:“这个床!我要搬走!”说完又奔向浴室,指着里面的圆形浴缸说:“这个我也要搬走!”

  经理为难的直抹汗,“佟先生,这里我们欢迎你随时入住,但是把东西搬走就……就太为难小店了吧?”

  “我又不是不给你钱!”佟亦和醉态妖娆地笑这拍了拍经理的肩膀,又搂住人家,摇头晃脑地说:“放心,我只要这间房的东西,其他房间的给我也不要!啊?就这么说定了!”

  经理受不了他身上的味道,一边应付地赔笑,一边向旁边撤身子,韩扬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解救他说:“对不起啊,我们家老板喝醉了。”

  经理也看出来了,这就是喝醉了来闹事的任性有钱人。赔笑说:“没事儿,没事儿。可以理解。”

  佟亦和挣脱韩扬的拉扯,说:“谁喝醉了,谁喝醉了!老韩,我刚说的话你听到没有?把这房里的东西都给我搬走!立!刻!搬!走!”

  这时,穆征也从下面跟上来。韩扬立即像看到了救星似的,过来说:“穆先生,你快劝劝佟先生,他非要把人家酒店里这间房的东西都搬回家。”

  穆征纵然再淡然的脸也淡然不了了,心想这家伙今天不把脸丢干净,是不会罢休了。“那就听他的,搬走。”

  “啊?”韩扬以为自己没听清。经理却受不了了,过来握住穆征的手,差点儿给他跪下,“这位老板啊,你看这是我们酒店的设施。您们入住,我们自然十分欢迎,但是要把东西搬走是不是太……”

  “所有损失加倍赔偿给你。”穆征抽回自己的手,面无表情说。

  “啊?既然这样那就好,那就好!随便搬。”

  有赔偿就好,经理要的就是这个,立即心满意足。还热情地叫了自己的员工过来,帮忙搬东西。

  醉醺醺的佟亦和也心满意足,转身走了。

  韩扬立即又追上去。

  穆征也不得不再次跟上去。头疼的不要不要的。

  这回,车在游乐园门前停下。佟亦和下车后直奔摩天轮那去。

  韩扬看着在夜色中彩灯闪烁的摩天轮,心想,他家老板不是想把摩天轮搬回家吧?那也太任性了!简直任性过分了!

  穆征随后下车。看到佟亦和像个吸了粉,精神正亢奋的瘾君子,对围着他的游乐园工作人员说:“为什么不行?我又不是不给钱!老子有钱!任性!我就想把这玩意儿买回家,自己玩!”

  游乐园员工说:“你再在这儿闹事,我们可报警了啊!”

  佟亦和摇摇晃晃的张狂着说:“你报啊,你赶紧报!报警也不能把我怎么样,我是买它回家,又不是抢你们的!老子买它是留个纪念,你们没资格阻止我!”

  穆征在人群外看懂了,他这是要买摩天轮,立即觉得这家伙疯了。对韩扬和自己的司机吩咐,“你们两个把他给我塞进车里,绑上送回家!”再闹下去,简直要丢死人。

  佟亦和被绑在座位上闹了一路。回到家,看到酒店里送来的床才消停了。立刻让人给拆了自己房里的床,把水床装上。折腾了大半夜,这才不闹了,趴在新床上呼呼睡去。

  穆征跟着他折腾了一晚上累的半死,又先替他把欠酒店的赔偿先垫上。然后才回家。

  佟亦和第二天醒来,头疼欲裂,发现自己睡的床十分陌生。自己身上的味道也十分刺鼻。立即受不了,直奔浴室洗澡。

  从浴室出来,他更加清醒了些。看着眼前有些眼熟的床,然后便慢慢想起这是哪儿的床了。随即他感到后背一阵凉意。连忙冲出自己的房间,在楼梯上就叫韩扬:“老韩?老韩!”

  韩扬应着声从外边进来。佟亦和见到他,立即手指着自己的房间,问他:“我房间里那床怎么回事儿?谁弄的?”

  韩扬想起昨晚他那股子疯劲儿,仍然心有余悸,说:“佟先生你昨天喝多了,非得把那床搬回家。穆先生拗不过你,就给你搬回来了。”

  韩扬说完,停了停,又指着客厅里放着的那还不知该怎么办的大浴缸说:“还有那浴缸,你也非得拆了搬回家来。”

  佟亦和下行两步,看到摆在下面的浴缸。想到昨天安蕊亲口说出的那句分手。心里一阵撕扯的疼,他咬牙用力一挥手,转身,“给我砸了!”

  返回卧室里,他看到那张床也来气,抬脚踢了几下,自己脚丫子踢的生疼,床只是水波荡漾了几下,未伤分毫。

  脑海里翻滚着他和安蕊在这张床上发生的种种,越想心就越疼,疼的他呼吸不畅。他忍不住愤怒地吼了一声,握紧双拳砸向那张床。身子也随着下坠的力道一下瘫坐在床边。

  他将脸埋在床边,拳头仍旧一下一下的砸着床。仿佛这样才能释放心里的痛苦。

  就这样趴了一会儿,他猛地抬起头来,一双眼睛泛着淡淡的湿意,着急慌张的起身冲出门外,对着楼下喊:“韩扬!”

  韩扬正围着那浴缸转圈,打电话叫人来搬走。听到他的喊声立刻挂了电话,走过来,说:“怎么了?”

  佟亦和手握在楼梯扶手上,重重地在心里叹了口气,只听他说:“把东西留着吧。放仓库去。”

  从这个早上开始,佟亦和开始不怎么会笑了。即便是面对着女儿,他的笑也是清清淡淡的。下班回家,再也没有一张温柔的笑脸陪着女儿迎接他,他开始十分不习惯,但十来天以后,也适应了。

  晚上会亲自照顾女儿洗漱睡觉,会给她讲童话故事。等她睡着了,就回自己房里,坐在那张睡床上,发会儿呆,翻看悄悄关注的安蕊的微博,然后睡觉。

  慢慢的失恋痛苦也就淡了。但那个性情温和的佟亦和却找不回来了。公司里的员工再也不敢像以前那样随便跟他玩笑,见到他开始毕恭毕敬。

  这样过了两个月以后,盛夏到来。佟家发生了一件大事。

  佟亦和的姐姐佟亦非的婚姻出现了问题。问题非常大。大到一下便将佟亦非和佟母一下打击进了医院。

  原来一直在他们家人眼里老实厚道的姐夫周帆偷着在外养了两个情妇,其中一个甚至已经给他生了两个孩子,大的男孩儿已经六七岁。 小的女儿也三岁多了。

  而佟亦非会发现,也正是生了孩子的这个,眼看着周帆一门心思在那个小的身上,觉得自己要被抛弃了孩子没人养,便一气之下告诉了佟亦非。

  佟亦非知道丈夫出轨那天正和母亲在外逛街。接到电话当时还不相信。对方没犹豫,把周帆陪着两个孩子的照片发给了佟亦非看。

  母女俩当时看到照片就双双傻了。

  佟亦和赶到医院,在母亲的叠声痛斥里知道了缘由。顿时怒火滔天去找周帆。在事发之前,他不是没听过关于姐夫和别的女人的传闻。他问过周帆。周帆赌咒发誓自己一颗心都在姐姐身上。他也就没再继续追问。现在看到那小三孩子都七岁了。比他的女儿都大。简直气大发了。

  和韩扬两个把周帆痛打了一顿。然后问过佟亦非的意愿,火速让两人办了离婚。收回周帆那里一切佟家的东西。房子,车子,股票等等等等。

  但是谁也想不到,在此之前,周帆已经把佟家的贸易公司搞成了一潭死水,现在公司已经在破产边缘徘徊了。

  周帆也不是真老实的人,早已在自己掌权的这些年里,像一只贪婪的白蚁一样把公司掏空了。佟亦和从周帆手上收回的也是只剩一堆债务的佟氏企业而已。

  佟家风雨飘摇,公司人心惶惶。佟父年迈,看着自己和老伴儿的心血被女婿搞成烂摊子,也气的一夜之间苍老十岁,完全没有能力再去整治公司事务。

  这一切自然而然地落在了佟亦和肩上。他不得不在父母的悲痛和叹息里咬着牙,扛起这突然而来的重担。将自己苦心经营的娱乐公司转卖了,去填贸易公司的债务窟窿。

  钱不够,他只能借债。银行是不可能再借给他钱了。因为佟家欠的最多的就是银行的债,都是周帆打着公司的名义借的。

  原来与佟家交好生意伙伴见佟家如今这副光景,在佟亦和求上门时,纷纷选择了退避三舍。只有穆征倾尽全力帮了他一把,作担保,好歹把将要被银行告上法庭的公司给保住了。

  接着佟亦和开始一边请人查找周帆经济诈骗的证据,一边重整公司。公司得力的高管早就在周帆当家时察觉到公司面临的危机,明哲保身走的七七八八,如今肯留下的也是实在没处去的基层员工。

  佟亦和面对着一个千疮百孔的公司,只觉得压力前所未有的大,担子前所未有的重。他对进出口贸易并不熟悉。只能咬着牙从头开始学起。边学边管理公司,每天的睡眠时间压缩到三四个小时。

  因为每天忙的脚不沾地,国内外来回飞,女儿只能先送到穆征家里。一个月也不见得有时间去看一眼。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半年。逃到国外的周帆被他成功送进了监狱,追回了部分没有被他挥霍掉的财物。而公司也终于在他的领导下,开始恢复元气,虽然还很微不足道,但总算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在成功完成第一笔出口贸易订单,收到对方全部货款后,佟亦和终于能够允许自己休息一下。

  他太累了,回到家,先倒在床上睡了一整天。醒来后想起分别许久的女儿,便开车去了穆征家去看女儿。

  佟妍已经五岁多了。许久不和佟亦和接触,看到他的第一时间,没有像以前一样扑过来甜甜的叫爸爸。而是像没想到他会出现似的,眼神陌生地,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儿。才在他蹲在她面前,伸出手叫着她的名字要抱她时,小声叫了他一声爸爸,走进他的怀里,抱着他静静地抽泣,无声地诉说自己被忽视的委屈。

  把自己修炼成机器人大半年的佟亦和这会儿才在怀里柔软小人儿的哭泣中,觉得心脏复苏了。每次的跳动都带出一阵疼。

  抱着女儿,轻声细语地哄了好久,小丫头才对他亲热起来。晚上和穆征江雨然吃完饭以后,他带着女儿回家。

  “公司里的事情终于告一段落,爸爸现在可以按时回家了。再给你找个照顾你的保姆阿姨,你从干爹那里回来,和爸爸一起生活好不好?”佟亦和在睡前问佟妍。

  佟妍乖乖巧巧地躺在被子里,望着佟亦和眼睛忽闪忽闪的不说话。佟亦和笑着又问:“妍妍怎么啦?在干爹那里住习惯了,不想回来和爸爸住了么?”

  佟妍摇头,犹豫了一会儿,轻声说:“我还是想要蕊蕊阿姨回来。其他人,我不习惯。她们都没有蕊蕊阿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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