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小时候的的那场变故,被带回来的陆子谦要比平常的孩子体弱多病的多。尽管从小到大照顾周到,仍然落下了病根,在他进部队以前便已经是有了溃疡史的人了,程越想不通,尤其宠爱陆子谦的陆延哲怎么能够放心让自己最疼爱的儿子进了部队,还是这号称严酷又精锐的尖刀部队。
当初为了做他身边最安全的守护,程越顺了妈妈的意毅然决然出国留学,从大学到研究生毕业学成归国,不过是为了在他需要的时候自己能够站在离他最近的地方,就算分担不了他的苦痛,但至少,他可以有办法为他减轻病痛的折磨,至少,他不会再像小的时候那般手足无措。
陆子谦的伤比想象中要严重的多,断了的两根肋骨刺穿了肺部,胃穿孔造成了大出血。程越在手术台边站立了整整7个小时,最终争分夺秒为他做了胃穿孔修补术,接上了两条肋骨,亲自关了胸腹,这才疲惫地下了手术台。
身上的无菌外衣还没有脱下来,小护士便急匆匆的推门进来说血库存血不够,最近的血站调送过来至少还要半个多小时的时间。程越想都没想寻了个凳子坐下来,撸起袖子就让护士抽血。整整800CC的血,抽完的时候他整个人的脸都是白的,脚步虚浮的站都站不住。
陆子谦从昏迷中疼醒来的时候,浑身使不上半点的劲儿,整个胸腹间火辣辣的撕裂者疼痛,稍稍挪动了一下脑袋,就看到了程越穿着无菌外衣趴在自己病床边。
像是心电感应,程越抬起头来,一张妖孽到极致的脸透着苍白和憔悴,眼窝深陷,眼圈微红,周遭泛着青色,一向带有洁癖的程越脸上遍布着生了胡渣。
陆子谦感觉到程越握着他手臂的那只手一直都在轻微地颤抖。
“你终于醒了。”
程越的声音干涩低哑,却是掩饰不了深深的喜悦和轻松,眉梢眼角都舒展开来,很好的掩饰了堆砌在脸上的疲惫和憔悴。
陆子谦昏睡了三天三夜,尽管程越做了必要的处理,却因为肺部受伤严重引发了感染,手术完便一直高烧不退,程越下了手术台便跟着进了ICU。
如今看着陆子谦醒过来,自己倒是有点头晕目眩浑身发软,看来这800CC的血果然是人体的极限,程越有点嘲弄地扯了扯嘴角,不着痕迹地扶着床沿慢慢的起身。
伸出手来想试探一下他的额头温度,哪知陆子谦竟是下意识地一躲,避开了程越的触碰。哪怕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都牵扯到他胸腹的刀口火辣辣地刺痛,额头上的汗水没有一会儿便密密麻麻。
程越探出的手悬在半空中,紧着手指握成拳慢慢垂下来,心里一阵酸楚。
果然是所有人眼中的瘟神了吗?
“你肋骨断了两根,刺破了肺部又因为手术的缘故引发了高烧,外力撞击造成了胃穿孔造成胃部大量出血。目前还在ICU,我只是想看一看你的体温降下来没有。”
“出去。”
因为刚刚苏醒的缘故,喉咙里面干涩难当,陆子谦的声音低哑无力,却仍是那种不容拒绝的口气。
程越有点发软的身子晃了晃,眼前黑雾重重,心口纠结成团颤着丝丝缕缕地发痛。
“我不会走。”
陆子谦有点固执的想起身,却是浑身使不上半点力气,胳膊肘还没撑起来人就又倒了回去,一口气闷在胸腔里引发了一阵强似一阵的呛咳,连带着身上的刀口撕拉撕拉尖锐的刺痛。
程越心急如焚却愣是不敢再碰他一下,依着从小一起长大的经验,要是他过去扶他一下,陆子谦甚至会扯掉身上的管线就此爬出去。
等待着他缓过这一阵急咳,程越这才开口。
“你现在的样子需要人照顾。”
“咳咳……帮我请护工。”
“我不放心。”
“你在我身边我也不放心。”
“……”
程越有点不可置信的看着陆子谦,即使在病中,他依然是多年前自己眼里面的翩翩美少年,温润如玉,干净爽朗。
只是,那些偷来的时光里面自己偷偷喜欢着的过往,却像是成为了一道不可磨灭的枷锁,困住了他们彼此,画地为牢。
如今,就连陆子谦也学会了恶言相向,学会了厌恶嫌弃。
“你的伤势太重,还没有脱离危险期。你们部队有派人来,但是不是专业人士,我不想拿着你的身体健康做赌注。等你转去普通病房我就会联系陆叔和阿姨。”
“不准告诉我爸我妈。”
“既然你不需要我照顾,我总是要找信得过的人来照顾你。”
“程越,不要逼我更恨你。”
“子谦,你也不要让我担心你。”
“咳咳……”
“我去给你倒杯水,等会我会带护士来给你量体温。”
程越把背挺到笔直,转身尽量维持身体的平衡走出去。
毕竟伤势过重的缘故,程越前脚转身,陆子谦便又昏昏然睡了过去,当然他也没有看到刚刚打开病房门的程越扶着门框便倒了下去。
梁木槿风风火火撞开程越办公室的门的时候,程越的手里依然端着那杯早已经凉透水的杯子兀自出神。
竟然不知不觉站了一下午的时间。
“程美人,爷今晚过来翻你牌子。”
“梁木槿,你今天出门又忘记吃药了。”
“美人就是爷的药引子,每次都能药到病除。”
“我今晚有手术。”
“没关系,爷等你。”
“我今晚值夜班。”
“没关系,我陪你。你看爷连宵夜都给你准备好了!”
说着梁木槿献宝一般从身后变出来一袋全家桶,程越闻着那股油腻腻的味道感觉到胃里面一阵的翻腾,一脸嫌恶地撇开脑袋。
“梁木槿,你忘了上次怎么进医院了?”
“没有啊。”
“看来你还是怀念我们医院的病号饭。”
“怎么可能,爷今天少放了两个冰激凌,两个鸡腿和三个鸡翅,爷是有节制的人。”
“一般醉鬼都会说自己没喝酒。”
程越说着便错身避过梁木槿,把手里面早已经凉掉的水放在桌子上。
“我的手术时间到了,你自便。”
“美人先用膳。”
“无福消受。”
“爷排了好长时间的队。”
“可以带回去给袁多多分享。”
“嗷,美人,你不能每次都想方设法拒绝我。”
“梁木槿,我说过了,不要再我的身上浪费时间浪费精力。”
“程越,我也说过了,这辈子,我梁木槿就赖上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