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越原本欲伸手去阻拦陆子谦,听闻他这句话两只手竟是生生僵在了空气中,他略微犹豫了几秒,扭过头对护士嘱咐了一下将陆子谦送回病房,看好不要让他乱跑便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陆子谦突然间便脱了力一般把自己砸在床上,剧烈的动作使得鼻管里面殷红的血液流速瞬间变得飞快,他的脸色更是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苍白起来,掩在被单下面的手紧紧抓着床单手指狠狠的抠进去,竟是不知不觉见将雪白的床单抠出了小孔来。
没有人知道,就在刚刚,他自私又阴险的进行了一场赌博。
说出那一句话,他隐隐夹杂的私心甚至要大过于对梁木槿的担心。
他就是想知道,他是不是还有机会,趁虚而入也好,日久生情也罢,只要他们之间还没有爱,只要他还等得起。
他就是想赌一赌,程越或许还没有爱上梁木槿。
可是,刚刚,程越不顾一切的转身跑出去便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们已经彼此爱上,而他,或许今生都只注定是做陪衬。
他不自知没关系,但是,他如今已经确定。
陆子谦觉得身上的痛楚从来没有如现在一般浓烈霸道过,像是要吞噬他所有的力气,和注定残缺的灵魂。
陆子谌挂断电话不久便见程越急急忙忙地从急诊室跑出来,他脸上显而易见的惊慌失措瞬间便让他悬着的心更加跳的飞快,他急急忙忙迎上去,连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程越,你怎么了?是子谦有危险?他伤得很重?”
“子谌哥,你别多想,他没事。”
“那你慌慌张张做什么?”
“我要出去一下,你看着子谦,他24小时之内必须卧床休息。”
程越说话的时候眼神有些飘,明显的心不在焉心急如焚,他拍了拍陆子谌的肩膀便侧身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陆子谌狐疑地看了看他的背影,他从来不知,在程越的心里,如今也有了比陆子谦还要重要的事情,他回转身子便看到了被推出来的陆子谦,他与护士一同将人送回了病房。
陆子谦明显的不愿意配合,屡次尝试着想要坐起身子都被他按着躺下去。
“刚做了止血术,你要做什么?”
“把我手机拿来。”
“我和你上司已经通过电话了,他下了命令让你安心休养,从现在开始你的手机没收。”
“哥!”
“你说话都不利索拿手机想要做什么?明明自己伤得比任何人都要严重你竟然一声都不吭,子谦,你若是再这样胆大妄为,看爸爸不找人脱了你这身制服!”
“你出卖我了?”
“我真是恨不得出卖你!今天我就把丑话说到前面,要是你敢再有下一次,我一定和爸妈和盘托出!”
“下次就不让你知道了。”
陆子谦小声嘀咕了一句,通过喉咙间的管子磨得他难受的厉害,每说一句话都需要艰难的吞咽,翻涌上来的恶心劲儿久久都散不去,他自以为陆子谌没有听见,歪过头去兀自闭上眼睛努力忽略眼前白茫茫的一片。
“你还想有下次?知不知道你刚才在抢救室的时候妈都把电话打过来了?”
“你说什么了?有没有露出马脚?”
“我办事你不放心?”
“你拿电话过来,我看看。”
“不给,程越刚刚说了,你24小时之内必须卧床休息,什么都不能做。”
“哥,我敢打赌以你这小儿科的水平肯定是没有骗过妈。”
陆子谦轻笑了笑抬起手来坚持不懈地争取自己的私人财产,商场上的陆子谌虽然精明能干,深谙人心,但是唯独对着姚夏说谎的时候漏洞百出,屡战屡败。
“你别乱动,手都回血了!”
“哥,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撒谎不打草稿?我真是替你担心。”
陆子谦一副孺子不可教朽木不可雕的嫌弃相看了看陆子谌,从他手里接过手机给姚夏回过去。
“子谦?”
“妈,你刚刚打电话给我了?”
“小兔崽子,我等你打电话等得都要长毛了也没见你想起我!”
“怎么可能不想你,我昨晚做梦还梦到你了,原本想着今天打电话来着。”
“别哄我!快说,你在哪呢?子谌怎么会拿着你电话?”
“哦,我在家躺着呢。”
“嘛呢?不是刚刚还在爆炸案现场吗?”
“低血糖犯了,下了战场便晕了,我哥把我送回来的,刚刚我睡着他没敢和您说实话。”
陆子谦向来知道姚夏不好哄,他虽然不知道陆子谌与她说了什么,但是现在听着她的口气那绝对是不相信居多,故而只捡了他觉得比较轻的症状说给她听。
“怎么回事?”
“最近查的个案子,有点复杂,熬了两天夜,哥帮我冲了葡萄糖水,现在好多了,您别担心。”
“我和你爸过去看你!”
“别啊,我好不容易趁这个机会休息一下午,晚上还要回去加班弄今天的案子呢,你们俩就别折腾了,我明天晚上回家去。”
陆子谦看着陆子谌瞪得滚圆的眼睛,那意思十分明显,若是不想被拆穿便悠着点哄人,他连眼睛都没有眨直接脱口而出明天回去,眼看着陆子谌在病床旁边气得直跳脚。
“妈,我还是有些累,我睡了,明晚做饭等我回家。”
“陆子谦!”
“哥,你别吵,我头晕。”
“谁准许你明天回家的?”
陆子谦从小与陆子谌斗智斗勇,敌进我退的战术用的炉火纯青,他现在也确实是精疲力竭,眼皮沉重的厉害,恨不得昏昏睡过去意识不到这样煎熬的疼痛。
“陆子谦,你!”
陆子谌还欲再进行深刻教育的时候一撇眼便看见陆子谦歪着头昏昏沉沉睡了过去,他额间的发丝还在湿湿的往下滴水,眉头一直深深地拢着。
他看着他昏睡过去的容颜,有时候又恨又急又气,明明是个当弟弟的人,明明本身就承受着诸多的痛楚,面对他们的时候始终都是报喜不报忧尽量的嬉皮笑脸避重就轻躲过去,他与他共同生活二十几年的时间,终究还是做的不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