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木棉不是一个妄自菲薄的女孩子,她从小就是自信又飞扬的,然而下午那会儿,老太太明显能够察觉得出她不够自信不够笃定,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原因,那便是她心仪的陆子谦并非是想象中那么在意她。
“那个……可能吧。”
梁木槿十根手指头都绞在了一起,她有些莫名其妙,眼前和蒙了一层透明的纱似的,有些揣测不出老太太的用意。
“你把他让给木棉吧。”
“奶奶您说什么?”
梁木槿还在恍惚,她没听太清楚奶奶的话,抬起头,眸子里盛满了迷茫。
“木棉好不容易有一个喜欢的人,我觉得她比你更喜欢他,也比你更适合他,你把陆家二小子让给木棉吧。”
她说得那么理直气壮,像是在下达命令,而听的人,除了服从,别无他选。梁木槿恍恍惚惚看着老太太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她年纪大了,所以眼珠子有些浑浊,但是与身居来的贵妇气息却越发的深厚。
“为什么?”
“木棉喜欢。”
“她喜欢所以我就得让给她么?凭什么?”
梁木槿不理解,好像从小就不理解,小时候林琅买的布娃娃,一模一样,可木棉喜欢她手里的那个,奶奶会不由分说地从她手里夺过来给了她;同样的衣服,颜色不同,木棉喜欢她身上穿的那一件,她就要脱下来给她;还有文具盒,书包,杯子……许多许多数不清的东西,只要木棉喜欢,她总得无条件地奉献出去。
“小木,我是尊重你才和你商量的。”
“奶奶,您这叫尊重我?”
在她面前,梁木槿一直是个软柿子,想怎么捏就怎么捏,因为她觉得,终归是她对不起梁家,对不起一心想要一个继承人的奶奶,所以能忍的她便尽力克制自己的暴怒,为了不让梁仁和林琅难做,也不想让他们伤心。
可怎么可以这样呢?
她可以说不喜欢陆子谦,但是却不能再容忍一次又一次被要求放弃本属于自己的东西。
“小木!”
“我和木棉都是您的孙女,虽然一个是亲生的,一个是野地里捡来的,但是这么多年来,即使您不喜欢我,我也一直把您当做奶奶来尊敬和爱戴,可是您不能因为我爱和容忍就一次次地逼着我突破底线,我是个独立的人,不是让你们随意践踏的小猫小狗。”
梁木槿深呼吸了一口气,这些话憋在她心里很久了,她从没想过忤逆奶奶,因为梁仁待她太好,她最舍不得的就是梁仁和林琅为难。
可是,她不能忍受一而再再而三的剥削。
“奶奶,陆子谦也是一个活生生有感情有思想的人,他喜欢谁我左右不了,我姐喜欢他尽可以去追,我阻拦不了,但是他怎么做选择那是他的事情,让与不让都不能决定他的选择。
我知道您不喜欢我,看见我您会不开心,其实我每次回来也很忐忑,今天这件事情我又忤逆了您,以后也就尽量不再回来惹您生气了。”
梁木槿站起身,她准备离开。
“你去哪?”
“我回家。”
“你有家么?梁仁他是我的儿子!”
“他是我的爸爸。”
梁木槿潇洒地转身,身后是老太太气急败坏摔东西的声音,她突然觉得心里舒服了许多,至少比之前的压抑要痛快一些。
有些感情不适合埋在心里,她终于后知后觉。
梁木槿飞快地下楼梯,裙摆有些长,她几次踩到,差点绊倒自己从楼梯上摔下来。
“小木,奶奶找你说什么?”
“林琅,我想回家。”
“你爸还在和大伯商量事情呢,稍。”
“那我先回去。”
“小木,怎么了?”
林琅听着梁木槿的语气不对劲,拉着她的手看她的脸,可她低着头,垂下来的发丝遮住了她的表情。
“没什么,我先走了,你们等会回家慢点开车。”
老太太磨着小碎步走到了楼梯口,她气愤难平,看见梁木槿在楼底下与林琅拉着手就更生气了。
“林琅,好好管管你的女儿!长多大都不识好歹,要不是我们梁家,她哪里会健康无忧长到这么大,需要她付出一点的时候也是那么难!还和我说不再踏进家门一步,翅膀硬了有本事了那就别赖在这里!自力更生去!”
梁仁和梁民从外面进来,老太太的话恰好被收进了耳朵里,他看见林琅突然沉下来的脸色,还有低着头想要挣脱林琅的梁木槿。
“妈,您够了没有!”
“连你也想忤逆我了是不是?”
“小木做错了什么事?”
“我先走了。”
梁木槿委屈极了,可却硬是忍着没掉泪,她挣脱了林琅,提着裙子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你看看你捡回来的是个什么人,说不得,骂不得,碰不得,还给长辈甩脸,梁仁,我早就说过……!”
“妈!小木是我的女儿!”
林琅知道梁木槿没开车来,以梁家老宅的地理位置,出去哪能打上车,她担心她会出个什么事,丢下一句话紧跟着跑了出去。
“妈,您一定要逼得我家庭不和才满意吗?”
梁仁痛心地询问,他眼睁睁看着梁木槿和林琅先后离开,一直以来压抑在胸口的担心还是喷薄而出,试了二十多年,他依旧没能软化老太太心里的固执。
“梁仁!”
“妈,对不起!”
梁仁拎着手里的外套,紧跟在林琅身后,他做的不够好,每次回家他的妻子和女儿都会或多或少的受委屈,而他却不能替她们出哪怕一次气。
“梁仁,你站住!”
一晚上接连不断地被人抗争,老太太一口气堵在心口没提上来,头晕眼花胸口闷滞,竟然抓着栏杆滑坐在地板上晕了过去。
梁民吓了一跳,一边往楼上跑,一边吩咐人去追梁仁,老宅里面灯火通明,兵荒马乱,和每个人的心一样。
梁木槿跑出去才想起她的车已经送去维修,偏僻的郊区小路不复白日里的喧嚣哗然,几盏路灯孤零零的打着昏黄的光,到是挺应景。
“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是陆子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