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个小时之后童婉脱离危险期被送往普通病房，但人依旧迷迷糊糊未曾清醒，夏明远一颗心悬在嗓子眼，守在病床前寸步不离，他甚至不愿意相信连接在她身上的监护设备，眼睛盯着童婉微弱的呼吸起伏不敢眨眼。
两年前他出狱不久，老太太终于咽下最后一口气去找老爷子团聚，她就是在睡梦中悄然离开的，表情看上去并没有想象中祥和，二十多年提心吊胆，二十多年相思成疾，可能他永远都不能切身体会作为一个母亲，对自己儿子的牵挂和期盼。
然而老天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夏明远不由自主攥紧了拳头，他微微垂着头克制着将不断升腾而起的戾气压下去。
“明远……”
“你醒了？”
“又吓到你了……”
童婉的声音低不可闻，才开口说了几句话胸口的起伏不自觉变大，夏明远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脸颊，然后攥住她的手。
“我知道你舍不得我，还有咱们的女儿……那姑娘来看过你了。”
他明白她的牵挂，所以迫不及待地将梁木槿来过的信息传递给她，这是他们两个人的救命稻草。
“她来过了？”
童婉反手握住夏明远，甚至急切地想要坐起来，引得床边的监护仪器警报声此起彼伏。
“你别激动，我们都已经来了这里，离得她那么近，不管怎么样，你都应该先把自己的身体养好才行。”
“明远，她来……来说什么了，她是不是特别地恨我们？”
夏明远扶着童婉为她拍背顺气，安抚着她的情绪一点点缓和下来。
“她很担心你的身体，希望你能快点好起来。”
“……”
童婉轻摇着头，她明白那是夏明远安慰的话，那姑娘分明是抵触与他们接近的，他们的出现如果是为了打破她平静的生活，她怎么可能不会心存恨意？
“答应我，先别想那么多好不好，我会帮你把女儿带回来。”
梁木槿一觉睡了很长时间，睁眼的时候发现天色已经暗下来，她捏着眉心爬起来靠在床头，一时半会儿竟然想不起来现在什么时候，自己身在哪里，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这下睡好了吧？”
她还在迷迷糊糊想事情的时候陆子谦推开门走到床边，手又顺势捏了捏她的脸，笑容温暖又宠溺。
“肚子饿不饿，妈下午来过一趟，做了很多你喜欢吃的菜。”
“妈来了你怎么不叫我？”
“看你睡得那么香，舍不得。”
陆子谌到底是不放心他们这对小夫妻，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把姚夏支使了过来。
“我什么时候睡着的，对了，你身体好些了没？”
梁木槿揉着眼睛迷迷糊糊询问，一脸的茫然，陆子谦又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看来这是睡好了，赶紧起来洗漱一下。”
“陆子谦！”
“我好多了，不过你要是再不起来吃东西，可能我就得跟着饿肚子了。”
这一招比较管用，梁木槿一下没磨蹭，窸窸窣窣下床去了卫生间，陆子谦拉上门去了客厅，他把茶几上放着的药瓶收进抽屉里，倒了杯热水放在手里暖着。
可能还是有些提心吊胆，也可能确实是前一阵子累着了逮着空隙身体便还以颜色，连带着他全身的神经都紧绷在一起放松不下来，人清醒着，疼痛也便清醒着肆虐，若不是当时姚夏在厨房忙碌顾不上，说不定就得露馅儿。
他捧着水杯看着袅袅上升的热气，神色有些茫然。
结婚真的有那么可怕么？
夏明远安抚着童婉情绪稳定下来，她身体还是太虚弱，没过多久又阖眼睡去，他坐在床边守着稍微打了个盹又突然惊醒，风声鹤唳似的，仔细检查了一遍监护仪器，然后才松了一口气。
护士进来换了药，夏明远又守了守，然后才掩上门出来，大概真的是上了年纪，一连几日都没休息好，到底是疲倦的有些扛不住，他重新打开一包烟抽出一根点燃。
弥漫的烟草味赶走些许困顿，他从口袋里面摸出手机输了个号码拨出去。
“老秦，是我。”
“老板……”
“让你查的事情有眉目了没？”
“基本上查清楚了，我是电话和您汇报还是明天拿着资料来找您？”
“直接说吧，完了把资料整合好发我邮箱。”
夏明远捏了捏眉心，闷声抽了几口烟撵灭烟头。
“谢依依已经死了。”
“死了？”
“嗯，您被判入狱的那年……自杀的。”
“详细点说。”
“您认识陆延哲么？”
“如今A市风生水起的那个陆氏集团的陆延哲？”
“是的，据我调查，那个孩子很有可能是谢依依与他所生，她在临死之前把孩子送回了陆延哲身边，而陆延哲也确实收留了他……”
“老秦，这个我已经不关心，说重点。”
夏明远有些烦躁，走到连廊的尽头打开窗户。
“老板，那个孩子下个月要结婚，结婚的对象不是别人，正是您的女儿。”
夏明远重新点燃了一支烟刚刚吸了两口，烟未入肺却生生呛得他剧烈咳嗽起来。
“老秦，你说什么？”
“谢依依当年从夏家离开不久便被老钱盯上了，她带着个孩子，当时碍于您的命令，道上兄弟没一个人敢收留他……老钱……他当时正谋划着反水，正好利用了这一点将她们母子偷藏了起来……并且……”
“并且什么？”
“并且强迫谢依依吸、毒，甚至要对那孩子下手……”
入狱之后的许多年里，夏明远也曾因为刻骨的仇恨想过谢依依，有的时候突然良心发作，也会后悔当年对她赶尽杀绝，还有那个孩子，他出生不久便被抱回了夏家，漂亮精致，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看的小孩子。
那两年中，他抱过那孩子的频率屈指可数，可即便如此，那孩子还是会对他笑，偶尔也会大胆地爬到他的脚下用那双圆溜溜的眼睛看他，哈喇子一不小心就会滴在他蹭亮名贵的皮鞋上，他被老爷子和老太太宠得无法无天，可却没有一般小孩子的骄纵跋扈。
“老钱为了独吞夏氏，利用毒品控制谢依依，但她毕竟没有接触夏氏核心机密文件的机会，除了偶然听到您与老爷谈论账本那次，老钱基本没在她这里获取有价值的信息，于是……他们母子俩便又被丢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