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风像一缕幽魂样飘摇而行,在明明灭灭的光影中,慢慢的朝天台边缘走去。
他白色的衬衣在暗夜之中格外显眼,色彩斑斓的灯光不断的交替闪烁变换着颜色。
夜晚像辽阔无际的汪洋,越走越远的他,像一尾孤独的鱼,要游离开去,在天与地都不分的暗夜里,顺着通往天际的路游向另一个新世界。
他孤独的背影越来越模糊遥远,即将要消失在视线的尽头,走向一方清静。
文柔心中还存着一丝希望,想他或许只是来天台上透口气,待到舒心了也就下去了,直到他爬上了天台上的造景,一圈80厘米宽的水泥台子,然后,坐在了上面。
文柔离的较远,可是却知道,造景就是为防止坠楼而设的护栏,他已经越过,那脚下,就什么也没有了。
她不知道此刻的穆风到底是清醒的,还是受了什么刺激犯病了,她只是,眼睁睁看着一个人悬坐在30几楼的高空,距离他最近的她脚已经吓得发软。
她不敢出声唤他,怕穆风受了惊吓会失足掉下去。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只知道先报警,接着又马上给青岚打电话,其时,声音已经抖的不成样子。青岚正在驱车去向以晴家的路上,接起电话听她颤声说:
“青岚哥……我好怕……”
以文柔这么天不怕地不怕,天塌下来当被子盖的彪悍性子,居然会抖着嗓子给他打电话,青岚心里一阵发憷,他很怕她接下来会说她一怒之下把姜明辉杀了,要他去帮忙处理尸体……
文柔抖啊抖的,总算哆哆嗦嗦说清楚了她看到的情况,抱着电话根本不松,可劲儿问:
“青岚哥,我该怎么办啊,我想看着他确认他没事,又不敢看,怕他一眨眼就跳下去了,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青岚其实也很震惊,紧张的额头和后背都已经开始出汗,却还是故作镇定的安抚道:
“乖,不怕,你已经报警了,很快救援就会到的,我们马上赶过来,你就在那里不要动。”
他挂了电话就打给向以晴,只说了一句穆风出事了,你快下楼来,等他赶到的时候向以晴已经在小区门口急得转圈圈,上车来就抖着唇问:
“出什么事了?他刚才还说有事出去一下。”
青岚已经又跟文柔联系上,一边跟她说:
“我们很快就赶到,你和我保持通话,他要有什么举动你就马上告诉我。”
然后告诉向以晴:
“穆风好像发病了,现在天台上,文柔已经报警了,救援15分钟就到。
你打他的电话试试,如果他接了,就先拖延时间。”
穆风当年坠楼的事,大家一致心照不宣从未提起,现在旧事重演大家着实怕得慌。
车里很安静,青岚只默默的闯了数个红灯,一路狂飙过去,向以晴不断重复拨打那个熟悉的号码,却一直没有人接听。
气氛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紧绷,仿佛只要谁先说话,便会打破这故作安心的假象,可是她抖个不住的手,早已经暴露出她此刻已经怕到无以复加。
文柔见穆风握在手上的手机不断的闪烁着,他却未曾低头看过一眼,想是一开始就设置了静音。
穆风望着漆黑的夜幕,还有夜幕下深不见底的黑暗,其实,看不到此处距离地面的距离,反倒是没有让他生出惧怕的心。
他静静坐在那里,耳畔只有风声呼啸,30多层高处的风很大,大风裹携着衬衣紧贴在他身上,在这初秋的夜晚,身体的温度,渐渐降低,越来越接近,他内心的温度。
他的眼睛无法聚焦,看不清东西,脑子里也很混沌,只是,他这悲摧的一生,自顾自的在他脑内走马灯一样的闪过,那些痛苦缠 绵的日子,无边无际,那些可爱明亮的日子,只和她一人有关。
这是多么甜蜜的负担,他再也经不起一次背离,所以,没有勇气再往前迈出哪怕半步。
只要想起他连完整的幸福都无法给予,就觉,这样糟糕的他,一开始就不应该因为贪恋她的温柔而靠近取暖,结果却是无法对她负责,而,没有她的日子,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既然已经将她托付出去,再没有可挂心的事,也没有留恋了。
他知道,青岚一定会好好待她,呵护她一世无忧,那么,在离开之前,他想跟她道个别。
他拿起电话,只见屏幕闪烁不休,眼睛却早已朦胧,看不清是谁的来电,他习惯性划开,接起,还没出声,就听她温柔的问道:
“你睡了吗?”
他左耳是呼啸的风声,右耳是她熟悉的声音,他有些茫然的说:
“睡了。”
“我也睡了,可是没睡着。”
她周围很安静,一丝杂音也无,穆风想她定是躺在床上在打电话,不知道她会不会听见这边风的呼啸,只觉得她闲庭信步的简单谈话内容,让他的心,一下变得无比安宁。
她自顾自的说:
“你刚才说的事情,我考虑清楚了,现在,方便谈一谈吗?”
“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