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懂事起,都在思考为什么自己要出生到这个世界,每当面对他的爸爸时,这种想法更加强烈。
他一直困惑,原本就话不多,便更加沉默。
他是个聪明的孩子,成绩都好——不管是语数英还是劳动实践课。
所以,即便他不喜欢与同学玩,不是老师眼中的三好学生,没有朋友,但学校生活也还过得去。
然而,他却常转学,因为有些过分热情的老师总是希望改变他:上课多次提问,下课找他谈话,无非是想让他变得活泼开朗,跟同学们好好相处。
他知道为什么她们这么做,手工课上他的“蜡笔小新”拿了第一,班级家长会会长的儿子不服气,竟然在下课说他是没妈没教养的野孩子。
他不客气的揍了那个坏孩子一顿。
家长找到学校,老师给他爸爸打电话,他爸爸说在国外,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
最后,他拿自己的零花钱赔了医药费。
但第二天就让专门照顾他的老奶奶帮忙转学了。
新老师是刚毕业的一位温柔的老师,讲课很生动,也很喜欢他的模样,但他的同桌去办公室送作业回来告诉他,老师在讲他的悄悄话。
班主任老师跟其他老师说:陈默没有妈妈,很可怜,我多关心他。
于是又转学。
第三位老师是位几十年经验的老教师。
上课喜欢拉长音讲课,还喜欢在黑板上抄题,然后问学生会不会,会的话,擦黑板,没讲的必要。
陈默开始挺满意老先生对学生的“放养”方式。
但有次他前面的男同学说他偷了他的钱。
被叫去办公室,老先生的第一句话是:“不是自己的就拿出来,不然就是小偷了。”
陈默淡淡道:“我看到是他同桌偷的。”
上课趁他前面那位同学正认真听课,他的同桌下面的手悄悄的探到放在抽屉最外边的钱包,将钱包装进自己抽屉,他在后面看的清楚。
老先生将那位同学叫来问,已经有几次“作案记录”。
老先生不好意思下,狠狠批评了那位同学,然后让他们回教室。
第四位老师就是顾杨。
在长时间相处前,陈默不想像以前一样轻率下结论。
但他渐渐察觉,新的学校生活开始有趣起来。
顾老师明确说过,只要是他们能自己处理的问题,就自己解决,要充分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
真的很少对学生的事情指手画脚,但如果有问题请她帮忙,顾老师都会达成美满结果,所以,在他们班最受欢迎的不是体育老师,而是对人都很好的顾老师。
爸爸回来对他转学的事就一句话:“再犯错误,就送去国外。”
那时陈默以为在国内国外自己的生活没什么差别,他没想着要受威胁,只不过恰好那段时间他的生活很安静而已。
家里开始频繁出现陌生女人的时候,陈默视而不见。
但当陌生女人想要搅入他的生活的时候,他不能忍受。
他想着出国吧,至少没让他厌恶的人。
可他不可能向爸爸提要求,因为会有等价的条件要他交换,那么只能犯错。
陈默知道顾老师一般都是学校走的比较晚的老师,这天恰好赵小雅也落在最后,再也没有更好的机会了。
他实际上没想死,如果他打定主意结束自己,赵小雅和顾老师根本没机会知道。
而赵小雅、顾老师果然没让他失望,她们抓住了他。
他听到顾老师给自己喜欢的人打电话,但仍借机给自己也为他争取可能,当时他就想,能让顾老师喜欢的人,肯定很幸福。
被送到家里,他被父亲吩咐回房,校领导则在外交谈。
他不知道他们都说了什么,但也不外乎那些。
陈默第二天就被送到了心理医生那里,先是各种测试,然后是两个月的心理治疗。
两个月后,父亲把他见到书房说已经给他准备好国外的学校。
走前他其实想再见一次顾老师,但最后决定还是不见了,想着毕竟是他利用了除了从小照顾他的奶奶外唯一他喜欢的人,怎么有脸面告诉她我利用了你,请你原谅?
这次奶奶没有陪着他。
奶奶的年纪大了,也有自己的家人,他让奶奶回家,临走悄悄将自己所有的钱都放在奶奶简单的小衣服包里。
国外的生活比国内要好,这是出国后一段时间后陈默的意外之喜。
在国内,他身边虽说有常陪着他的奶奶,但也要常面对他不喜欢的父亲,还有空旷冰冷的房子。
在国外他上的寄宿学校,房间很小,但他可以根据自己的需要随心所欲的布置自己的小房间。
时间在一点点消逝中汇成时间的溪流。
陈默没想过回国,但即便长大,也并不是所有的事都能按照他的意志来,比如,父亲重病,他要接管家族生意。
原本他想的是,家族的生意谁想要的话都可以拿去,但在视频通话中看着多年不见苍老许多、病弱苍白的脸,他竟说不出拒绝的话。
他的导师说的对,他的冷漠尖锐不过是缺少爱自我保护的一种方式罢了。
虽说父亲病重,但对很多人的威严还在,所以接管过程虽不那么顺利,但也不算艰难。
一切走上正轨,父亲醒来的时间越来越少,终于在一个天气好的日子,突然精神抖擞的说很多话,晚上便再也不能醒来。
陈默将自己关在房间一夜,再出来时,特助已经按照他之前吩咐,准备好了所有需要的东西。
举行葬礼,下葬,陈默戴着墨镜,没有掉一滴眼泪。
之后的生活又回复到往常,上班,下班,喝酒,睡觉。
如果一定要说有不一样的地方,就是他的酒越喝越多。
陈默没想到会再见到赵小雅。
这么多年,他见过很多人,又有许多朋友,但却没有见过同一个名字的人,然而,在他的记忆中却对这个名字记忆深刻。
因此,在酒吧这许多年后听到这个名字,他下意识的循声望去。
那是一个年轻有朝气的背影,穿着酒吧服务生的衣服,戴着白色的兔耳朵,穿梭在形形色色的人中……一起的朋友看他难得注意女人,不怀好意的撞撞他,道:“怎么,有兴趣?”然后问调酒师道,“谁啊?看起来很清纯呐!”
调酒师望了望人群,不问说的是谁,便道:“赵小雅,新来的服务生。”
朋友奇道:“自己的名字?”
不苟言笑的调酒师难得的露出一起笑容:“是啊,自己的名字。”
在酒吧工作的人,不管男女,都会重新取名字,像是艺人的艺名一样,赵小雅是唯一用自己名字的一个。
朋友摸着下巴点头道:“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