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很旧,又空了这么多年,再加上一路颠簸来了这儿,还不曾休息过,顾念打扫起来难免很累。
刚打扫完一间里屋,就累得直接坐在了高低床的下铺休息一会儿。
额头全是汗,顾念擦了擦汗,视线在房子里巡游着。
刚才听秦铎说这间房子是他和秦轩两人的卧室,由于房子小,他们父母在他们小的时候做了一床高低床,秦轩睡下铺,他睡上铺。
看着卧室的设施,墙壁上都是用旧报纸贴了起来,报纸早已泛黄。
顾念想起了秦轩,心里泛起了一丝酸楚,没想到秦轩小时候的生活是如此的的艰辛艰苦。
原以为自己离开贺家,那时候的生活是如此艰苦,但眼下跟秦轩小时候比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自己还是不算是艰辛的。
顾念吁了口气,看了眼门外,只见秦铎在厨房里捣弄着东西,好像是在烧水。
顾念移开视线,低头想起刚才自己打扫秦铎父母卧室时,无意打开那种旧式的双门红柜,在其橱柜门的内壁里贴着一张早已由红泛白的纸头,上面是用墨笔写下的每个家庭成员的生辰八字。
在这一刻,顾念才知道秦婉并不是秦铎父母亲生,而是在她襁褓中就被人遗弃在他们屋门口的,从此秦铎父母就将她收养了。
这时秦铎走进来了,左手里夹着烟,右手端着一碗水,走进,将水递给顾念。
碗是以前那种很旧的蓝边碗,顾念视线从碗移开看向秦铎,他还是挺有心的吗?呵呵……
顾念敛眸,没说什么伸手接下,茶还是烫的,还不能进口,她起身将碗搁置一边。
这时秦铎吐了口烟,悠悠说道:“这里的村户不多,零零散散就十来户,我父母都是这里土生土长的大山人,一生都没走出过这片大山。”
秦铎说着来到窗户边,已是夜幕,大山里的天气比较寒冷,他关上窗户,拉上已经泛白的用布条作成的窗帘。
“从很久以前这里就没有什么人住了,年轻人都离开了这儿,要么前往大城市,要么去镇上,在这儿顶多是那些孤家老人,后来老人们死了后,这里就再也没人住了,成了一个死村。”
秦铎一根烟很快抽尽,他又点燃一根烟,说:“这儿教育交通都不发达,小时候我们要走十多里路才能走到另一座稍大一点的邻村中上学,说起来我很感谢我的父母,以前虽然家里很穷,但在教育上,我的父母却很明智,我记得我父亲对我说“阿铎,阿爹阿妈再苦再累也要供你们兄妹三人读书,只有读了书,才有出息,才能走出这座穷乡僻壤的大山,你一定要好好学习,别辜负阿爹阿妈的苦心,若是日后你有了出息,一定要照顾好阿妹阿弟,明白吗?”
“其实不用我父母说,我也明白自己一定要好好努力,只有这样我才能走出这座大山。所以我发愤图强,在学校里,不是我吹,我每年都评为学习优秀生,各方面都名列前茅,每年都有奖学金。你不知道当我拿到奖学金,我有多兴奋多开心,激动地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哭了很久,然后拿着奖学金,会给父母弟弟妹妹买些礼物,其余的钱都交给父母管理,毕竟家里还有年幼的弟弟妹妹,家里要开销。记得有一次,我还用我的奖学金将父母弟弟妹妹带到镇上的影楼拍了一张,也是唯一一张全家福。”
说到这儿,秦铎转过身看向顾念:“像你这一代,尤其从小含着金钥匙长大的人是永远都理解不了我这一辈人穷的感受。”
烟味萦绕整个屋,顾念喉咙有点不舒服,她干脆走到窗边,打开,冷风直灌进来。
秦铎向外抖了抖烟灰,说:“每逢暑假寒假,我都会去城里打临时工,赚点钱好补贴家用,同时攒点钱给阿婉阿轩作为开学报名费,连这个水泥房也是我用打工的钱才重新翻造的,以前这里都是用石头堆砌成的瓦片房。”
“那年,我考上了T市重点大学,当我还来不及兴奋欢跃时,我的父母上山干农活时不幸双双淹死在水库里。”
说到这儿,想起父母,秦铎胸闷,顿了下,喉结滚动了下,猛吸几口烟,呛得直咳嗽。
就在秦铎准备转身想去外面喝口茶,一碗热气腾腾的茶水递到他眼前,是顾念,她眸子沉静。
秦铎凝她数秒,最后接起喝茶,喝了几口,他放下,似是不愿再提及父母的死因,转而说:“后来,我决定弃学,父母不在了,作为长兄,我理应挑起家里的责任,于是为了弟弟妹妹能继续读书,我来到了T市打工。”
顾念抿唇,让她又想起了林俊熙,那时林俊熙也是为了自己能继续读书,他毅然决然弃学,打工供自己读书。
“那几年待在T市,我受尽了势力人的凌辱,我们农村出来的怎么了,大山出来的怎么了?外地人又怎么了?凭什么戴着有色眼镜看待我们?”秦铎双眸寒光乍现。
顾念虽然不完全明白秦铎这句话的意思,但从只言片语中,能感受出,或许那几年他来到大城市生活,想必受到不公平的待遇以及遭受冷言冷语。
其实别说他那个年代,就如今这社会,还不是很多人狗眼看人低,势利眼,仗着有钱有势为所欲为?
“不管我有多努力,总有那么些事那么些人永远将你绊住踩在脚下,每走一步都是如履薄冰,还要过着寄人篱下矮人一等的生活。”
秦铎冷笑了声,又掏出一根烟,叼在嘴里,不急着点燃,眼神不屑:“我真的穷怕了,也过够了每天为了日常的柴米油盐而绞尽脑汁,或卑微做人的日子。后来我明白,这人啊不能太穷,穷的话只会让人看不起你,我不能让我的兄弟姐妹也受这样的屈辱,也不能让我们的下一代也过着为了金钱矮人一等的生活,这个世界最虚伪的就是人心,爱情也好,友情也罢,通通在权势金钱地位面前不堪一击,所以我要金钱,我要权势地位,只有这样,自己不再弯着腰低着头做人,只有你站的越高,才能俯瞰众生。”
顾念看着秦铎,替他感到悲悯。
要说他也是个可怜之人,从小背负家庭的责任,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同时他又是一个可悲的人。
俗话说人之初性本善,秦铎不是个坏人,就凭他为了弟弟妹妹甘愿弃学,又为了家人挑起家的责任,他是个有担当的男人。
但偏偏到后来世界观给扭曲,心术不正而走上了弯路,为了成功不择手段做出伤天害理的事就是不值得同情的。
秦铎终于点燃烟,吞云吐雾,说:“我算明白了,在这个尔虞我诈的世界里,你不算计别人,别人照样算计你,唯独狠唳才能自保,稳固自己的权势地位 ,凡是挡我道的人,我一概杀无赦!”
“所以为了你的狼子野心霸占贺氏,就对我下手?”顾念反问道,手在衣服口袋里抓住了录音笔。
“对!你不死,我怎能坐镇贺氏?怎能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只有除掉你,接下来我只要全身心对付张泽民便可,论实力,我跟他不分伯仲,但我有信心可以将他踢出董事局,可偏偏半路杀出你这个程咬金,害得打乱我原有计划!”
“秦铎我真佩服你的厚颜无耻,明明自己心术不正,觊觎他人的东西,还能讲得这么义正言辞。”
“哼,随你怎么说,不过就算我不对你下手,别人照样不让你好过,你以为那个张泽民就会放过你?”
“你们都是卑鄙小人,谁也别想得到贺氏,我爷爷毕生心血怎能让你们小人瓜分?”顾念眉目凛冽。
秦铎上前一步,一把捏起顾念的下颚,力道很重,顾念吃痛,但眼神不甘失落,她心里有数,现在的秦铎不会将她怎样,因为自己是他此刻唯一的筹码。
“贺兰心,我本不想杀你,谁叫你是贺荣钦点的继承人呢?虽然我现在无缘贺氏了,但我说过贺氏接下来只能成为萱萱甜心她们的。”
“你口口声声说为了贺萱萱贺甜心,其实你还不是为了你自己,贺萱萱贺甜心即使上位,也不过是你的傀儡,你才是真正想垂帘听政罢了!”
“那又怎样?”秦铎冷哼一声:“总之只要是秦家人掌控贺氏,才能确保我们秦家在贺氏的势力。”
一顿,一想到自己多年的计划泡汤,连同自己的前途也毁尽,秦铎对顾念怒发冲冠,手指下滑,钳制她的喉咙,稍稍用了力,一字一句咬牙道:“贺兰心,为什么你不去死,如果不是你,我现在何必像个过街老鼠东藏西逃?我真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你。”
顾念被掐得难受无比,就快要缺氧的时候,秦铎放开了她,冷冷一声:“出来吃饭!”
顾念大口喘着气,好一会儿才平复气息。
餐桌上,秦铎吃着面包,喝着热牛奶。
在他前面也有一杯热牛奶和面包,想必是给顾念的。
顾念上前坐下,拿起一根长面包就往嘴里塞,饿了一天确实饿坏了。
饭罢,还没等顾念喘口气,秦铎二话不说拿了一根麻绳准备来绑顾念手脚。
顾念倒退一步,说:“这儿我人生地不熟,我怎能逃得了?”
“说了不怕意外只怕万一,尤其是你,心眼多,我不放心。”
顾念只能任由他捆绑,秦铎将她绑好双脚后,又将带进卧室里。
“你睡下铺,我睡上铺。”秦铎说着将顾念推上床,又用绳子将顾念和床脚捆绑在一起,这样一来,顾念想逃更难。
顾念沉住气,转了下眼眸,看着他,说:“秦铎,你说你为了得到贺氏,连杀我的心都有,那么我不得不怀疑我父亲的死和林伯的死跟你脱不了关系!”
秦铎掏出一根烟正准备点燃,闻言,手一顿,眼神微眯,寒光十足。
烟点燃,秦铎吸了口,缓缓吐出,冷冷一笑:
“你想说你是怀疑我杀了你的父亲和林福?”
“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