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多,老太太醒了。
顾念接过祥嫂端上的粥喂给老太太吃。
老太太虚弱地嚼着粥,一碗粥只吃了三分之一,老太太就摇头不要了,实在胃口不好,又觉得泛呕,不想再吃了。
顾念替老太太擦了擦嘴,然后合着祥嫂一起将老太太躺下去。
“博深黎姿呢?”老太太问道。
“博深有个重要视频会议,他正在书房办公。黎姿她的父母刚来电话,她在外面通电话。”顾念扬着嘴角轻柔道。
“嗯,这阵子辛苦你们了,你公司这么忙还要顾着我老太婆,黎姿这孩子也是有心,陪在我身边,我怎么越老越给你们年轻人造成负担了呢?”
“奶奶,别这么说,陪您照顾您应该的。”
“奶奶知道你懂事,我有你这么个孙媳妇,奶奶欣慰。”老太太拍了拍顾念的手笑道:“对了,快过年了,你们公司什么时候放假呀。”
“农历二七放。”
“现在几了?”
“农历二十四,还有三天我就可以轻松在家休息了,也好陪陪奶奶您。”
“真快呀,又是一年了。”老太太深感道:“一晃我就要八十三岁了,如果老头子还在的话,也有九十一岁了。”
“爷爷大您八岁呀。”顾念笑问。
“是啊,他大我八岁,我们两家都是书香门第,两家经常走动,彼此熟悉了解,互生好感,再加上父母极力撮合,这婚姻自然而然就成了,呵呵,我跟你爷爷的爱没有像现在年轻人那样爱的轰轰烈烈,只有平淡一世,岁月静好。”
“爷爷年轻时一定很帅,对吗?”顾念有听厉博深曾说起过爷爷年轻时很帅气,那是迷倒一大片女孩子。
“是啊,你爷爷长得还行,说起来博深眉眼倒是跟他爷爷有几分像似,他爸爸倒是多像我一点。”
“是吗?”
“当然,我给你看看一些照片。”老太太突然来了兴致,眼里多了些神采:“祥嫂你把柜子里的第三个抽屉中的一个盒子里放着相册给我拿来。”
祥嫂迟疑,眉头略有凝重。
“祥嫂,杵在这儿干嘛,去拿啊。”
“老太太,那两本相册很多年前被一场大火烧了。”祥嫂迟疑说道。
恍然,老太太垂下眼眸,眼底遮不住的伤悲。
是啊,那年自己的女儿联合旁系血亲将厉博深的父母逼死,试图得到厉氏,接着又多次杀害厉博深,最后厉博深不得不装疯卖傻远走他乡。
而那场火正是她的好女儿故意放的,为的就是让睡着的厉博深烧死,幸好那天厉博深命大,从二楼裹着厚棉被跳下来挂在树梢上,才幸免活了下来。
而室内的一切都被大火烧毁了,包括那两本相册。
当时她一个老人,只能眼睁睁看着儿女相残,是多么心痛和绝望。
“不过还有一张全家福,我一直放着。”祥嫂想了想又道。
“全家福?快拿来。”老太太眼神波动。
祥嫂立即出了房,没过会儿拿着一张全家福走了进来,递给老太太。
老太太接过,看到照片里的人,眼眶倏然一紧,跟着泛起了泪花。
手颤抖地摸上照片上的人物。
顾念明白老太太此时的心情,这世上有谁比自己儿女互相残杀来的更痛心呢?
尤其自己的女儿害死了自己的儿子媳妇,又差点要了孙子的命,这是多么残忍的事。
“老太太,这张照片我一直放在身边,也从来不敢拿给您看,深怕您触景伤情。”祥嫂小声道。
顾念也凑上前,上面一对身穿唐装的老者坐在正中间,老者不是别人正是老太太,那时老太太应该六十多吧,那她身边的自然是爷爷了,果然长得英气逼人,即便年过六旬,但精气足饱满。
还真别说,厉博深的眉宇间的神似还真像老爷子。
爷爷奶奶两边分别站着两个男孩,一个个头高一点,看上去十二岁,一个看上六岁左右。
而爷爷奶奶身后的左右侧分别是一对年轻的夫妇,两女子妻子卓然,男人也是英俊潇洒。
“这就是你爷爷,而这两位是博深的爸爸妈妈,这两位是我的女儿女婿,而那个矮个子的就是我的外孙,叫刘誉。”老太太神情激动,声音哽咽。
刘誉?这是第一次听到刘誉的存在,原来厉博深姑姑还有个儿子。
“那他在哪儿?”顾念好奇问道。
“死了。”老太太抽泣道。
顾念惊讶:“怎么死的?”
老太太唇角颤抖,幽咽声不断,祥嫂忙过去,替她轻轻拍着背,哽咽道:“老太太,你现在不宜伤心。”
顾念抽了纸巾,替老太太擦了擦眼泪:“奶奶。”
老太太摇摇头,示意她没事,别担心她,她只是睹物思人,更想起一些伤痛的回忆,心里难受,想哭罢了。
顾念也受熏染,眼眶红红的,她拿过老太太手中的照片,视线先落到了厉博深的父母身上。
不得不说厉博深的父母和老太太的女儿女婿生的真的很好看,尤其厉博深的父亲,果真像极了奶奶。
而外孙孙子也是长得俊朗,虽然那时年纪小,但厉博深眉宇间已然有那种英气逼人的感觉。
视线慢慢落到那个奶奶的外孙小男孩身上,他年纪虽小,五官也是立体,那双眼睛跟厉博深一样很深邃,嘴唇紧抿。
顾念看着,突然脑海有那么一瞬光速闪过,她定定盯着照片,似乎那个小男孩的眼睛在哪儿见过。
正想着的时候,厉博深推门进来。
见到老太太醒来,脸上挂上笑容上前,但看到老太太抽泣着,皱眉,上前,走近才看到顾念手中的照片,拿过,眉心更皱,看了眼,眼底一片寒意。
“奶奶说你跟爷爷长得很像!”顾念起身。
厉博深看着照片里那两个人,心生寒意,视线在落到那个小男孩身上,眉心紧皱,那双瞳仁紧接着睁大,随即瞳孔越缩越大,又倏然缩紧,眯了眯眼。
“博深,这仅有的一张,我想留作纪念。”老太太深怕厉博深一生气,就撕了照片忙说道。不管怎么说,这是唯一一张一家人的全家福,她再怎么恨她的女儿,但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如今自己已是半截入土的人,她特别想她的儿女。
厉博深不语,将照片一收,放在了老太太跟前,笑了笑:“您喜欢留着。”
在老太太屋里坐了一会儿后,厉博深顾念黎姿她们各自离开了。
黎姿向顾念他们道了声晚安便进了自己的屋里,顾念跟厉博深也回了房。
“我给你去放洗澡水。”顾念边打开柜子拿睡衣边说。
“我大他六岁,我跟他从小的感情就不好,我们从小是死对头。他的性格倒像他的母亲,脾气很暴躁,稍不顺他心,他就摔东西。凡是他看中的东西必须得到,若不答应,他必定哭个不停,直到大人们无奈答应他要求时,他才满意作罢。小时候他也总喜欢抢我的玩具,我若不依,他就打我,当然他根本打不过我,可是即便打不过我,也要打,而每次我都被爷爷奶奶父母,他父母训斥,说白了,我比他大,理应让着他。喝!他那个脾气都是他的父母惯出来的,以至于后来无法无天。”
他?想必指的是刚才照片里的那个比他小六岁的表弟吧。
顾念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厉博深。
“不过他那点坏心思用在我身上根本就是每次偷鸡不成蚀把米,最后倒霉的还是他,从小他对我充满敌意,因为无论学习,品行,我都比他强,所以他怀恨在心。”
“后来家里发生变故,他的父母害死了我父母,掌控厉氏,从此我寄人篱下的生活在厉家,那时不仅他父母处处设陷阱陷害我,连他也是如此,那时他不过十岁的孩子,心狠手辣的手段丝毫不亚于他的父母,那年他骗我去了一个废弃的废墟里,那里有口井,他也不知道上哪儿找来四五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合着他们将我打晕,然后将我五花大绑丢进水井里。”
听到这儿,顾念脑海早已临摹出厉博深当年遭受亲人算计陷害的场景,心口如针刺般疼,密密匝匝。
厉博深顿了下,似乎胸口很堵,解了解衬衫领口的扣子,方才觉得气息顺畅了,他接着说:“被困井里长达七八个小时,我出现了严重的缺氧,再加上身上被打的偏题鳞伤,疼痛无比,身子越来越虚弱,若是再没有人发现我,我想我这次必死无疑了,但是感谢上苍垂帘,最终我还是被人发现,他们通知警察将我救了出来。”
“自那次以后,我心中暗暗发誓,那些欺负我的人,害死我父母的人,我都要让他们付出一定的代价。后来我学得聪明了,我要保护好自己,若不然怎么死了也不知道,若死了又怎么能为父母为自己报仇?从此以后我装疯卖傻,让他们一度认为因为那次事故我变傻了,也好让他们放松警惕。”说到这儿,厉博深眼神终于有风暴翻涌,他咬牙道:“但我没想到那个兔崽子竟然还不放过我一个“疯子”,他以为我疯了傻了,一度将一些馊味十足的剩菜剩饭给我吃,还要让我蹲在地上当马儿让他骑,还不忘拿着鞭子抽着我,叫我跑得快……”
“别说了……”顾念心口直痛,眼眶酸痛,她上前握住他的手。
厉博深手紧紧握拳,眼底风暴越涌越多,他张了张手,用力拥住顾念,继续说:“后来在黎姿父母的帮助下,我顺利离开T市前往美国,美其名曰治疗疯病,其实我就是韬光养晦,因为我发过誓,我一定让那些人付出惨痛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