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和中国当时那个烽火连天的岁月里其他的年份一样,充斥着战争、杀戮和流血。
然而这一年的年底一起具有历史灾难意义的大事震惊了世界。
七七事变后,日本展开全面侵略中国的大规模战争。
同年8月13日至11月12日在上海及周边地区展开淞沪会战。
战役初期,日军于上海久攻不下,但日军进行战役侧翼机动,11月5日在杭州湾的全公亭、金山卫间登陆,中国军队陷入腹背受敌的形势,战局急转直下;11月8日蒋中正下令全线撤退;11月12日上海失守,淞沪会战结束。
这一天姚玉珍从学堂下课后,和周惠君一起回到宿舍。
到宿舍楼下的时候,宿管科的老伯大声叫住她:“姚姑娘,有你的电话。
早上打来好几趟了。”姚玉珍楞了一下,忽然明白大概是明光,顿时笑靥如花欢欢喜喜地跑去接,清脆甜美的声音在提起电话的那一刻响起:“喂,明光……。”脸色却在听到听筒里的声音时蓦地有些变色,只是仍旧关切地问到:“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挂掉电话,周惠君见姚玉珍呆呆傻傻的样子,不由得急切起来:“玉珍,怎么了?是傅明光吗?他跟你说了什么?”姚玉珍还是半天没有反应,直到周惠君急得猛地摇晃她的手臂,她才似乎如梦初醒。
可是,还没等周惠君问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姚玉珍又回到那部电话边上,手指几乎有些颤抖。
拨了好几次,才听见她大声甚至有些焦急的声音:“帮我接岭南分队办公室,我找傅明光。”周惠君在一旁呆呆地看着,有些无措。
然而等她听到姚玉珍接下来所说的话时,不禁目瞪口呆,简直犹如晴天霹雳。
只听姚玉珍对那头的傅明光说到:“明光,快,请假回南京去把你父母接到广州去。
或者……。或者……。对,接到我家里武汉去,都可以。
日军马上就要攻占南京了。”那边的傅明光一听也是有些急,脱口问道:“消息可靠吗?淞沪会战已经结束了,日军为什么要往南京去呢?是谁跟你说的?”姚玉珍顿住了,犹豫了一会,咬一咬牙还是如实相告:“是史策跟我说的,他们的部队现在已经开往南京,准备打南京保卫战了。
明光,南京还有你的家人,我们动作要快!”那边的傅明光停顿了一下,复又说到:“我知道了。
你别太担心,这件事情我会马上去办。”然而等到11月20日,中国政府发表《国民政府移驻重庆宣言》,部队纷纷迁出首都南京。
傅明光只身一人,根本进不了南京城。
战火纷飞的年代,通讯又跟不上。
他想打电话找一找史策,看看能不能想想办法将家里老小带出南京,却不曾想自己又陷进了战区,进退不得。
在南京,傅明光白天就不断赶路,其实各处都是封锁和管制,基本上换一条路又是驻扎的部队,偶尔还能看到最后撤离的国民军浩浩荡荡地驶过街面。
有时候傅明光绝望地幻想,希望那些最后撤离的军队里面可以看到史策。
他有些无奈地想:还说要保护玉珍,其实自己和玉珍一样,都需要这个叫史策的男人。
真是没用!难怪啊,古人说百无一用是书生,果然不假!晚上的时候,傅明光就在人家的屋檐底下或者破庙里过夜。
客栈太不好找,很多都是人去楼空,无人经营。
战区环境下,到处都是难民,傅明光常常和这些身上散发着异味,衣衫褴褛的人挤在一起。
傅明光倒不算是没吃过苦的孩子,毕竟家里在南京是大地主,虽是少爷,也是下过田的“主子”,但毕竟是高等学府里出来的知识分子,心底里的那点清高让他多少在这样的环境下有些不适和反感。
然而他只能默默忍受这些,装作若无其事地和这些人交谈,希望能够打听到一点家里人的消息。
12月1日下达了攻占南京的正式命令,在报纸上看到这一消息的傅明光陷入了完全的黑暗。
他觉得自己大概就要和这些难民一样被打死在南京城,尽管十天来他一直疯狂的搜索着有关自己家人的信息,可是一方面他根本回不了家,另一方面家人的消息一直杳无音讯。
然而或者是即将到来的死亡反而给了傅明光从未有过的勇气,他再次走向回家的路。
在关卡处,毫不例外地遭遇了阻拦。
傅明光这一次已经是吃了称砣铁了心,面对那些持枪的士兵,已经没有了丝毫畏惧。
嘴里一直在说:“放开我,我要回家,我要回家……”他被人打倒在地,右侧头部在流血,不顾气势汹汹的士兵和他们的侮辱谩骂,傅明光嘴里只有那重复的几个字:“回家,我要回家……。”陷入最后的昏迷前,傅明光视线里模模糊糊地觉得似乎有一个身着戎装的男子向他走来,他向他伸出手。
然而一阵晕眩袭来,他终究闭上了眼睛,倒在了冰冷的街面上。
那一刻里,他意识里迷迷糊糊地想:如果找不到家人,真不如就这样死了好!12月初,日军正式进攻南京。
不久,疯狂前进的作战部队就把辎重部队远远抛在身后,由于日军原本没有深入内陆作战的后勤准备,部队立即面临着粮食供给中断的严重问题,日本军司令部于是下达了实际是要部队抢劫的“就地征收”命令。
1937年12月13日,日军占领南京城,在华中方面军司令官松井石根和第6师团师团长谷寿夫等法西斯分子的指挥下,对手无寸铁的南京民众进行了长达6周惨绝人寰的大规模屠杀。
此后的许多年里,傅明光想起这段过往,就庆幸生命里有了史策这样一个人。
1937年12月1日晚,当他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醒来的时候,他知道自己获救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种预感,他的家人一定也获救了。
事实的确如此,早在11月份,史策给姚玉珍打完那个电话。
仅仅三天之后,傅明光的家人已经作为随军家属撤出南京,来到了新都重庆安置。
那个时候史策重伤在身,好几次都在昏迷之中,曲副官帮他办好了这些事情,由于忙于照顾史策,一时也没有人告诉傅明光和姚玉珍这些情况。
等到史策苏醒,给姚玉珍报了平安,傅明光已经在南京城流浪了一个星期。
于是史策又马不停蹄地派人开始了在南京城的寻人之旅。
山城重庆,整天都雾蒙蒙的,天空中似乎永远都在飘飘洒洒者细小的雨丝,然而植被确是如此的茂盛,让人看到无限的生机。
傅明光在门口,看着夜色里的小雨,任这无声雨丝打湿着衣襟。
直到背后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曲副官走出来对他说:“傅先生,请进吧。
师座在二楼客厅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