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一个苍老的声音欣喜响起。
白令儿撑开沉重的眼皮,眼神朦胧的灰暗的车顶,随着视线越来越清晰,感受身下的摇晃,扫视了一周,马车?还是没有逃过,胸口猛一疼。
赵婆子见白令儿彻底醒了,两天了,终于醒了,得赶紧去通知王老爷。
白令儿默默的喝着喂到嘴边的药。
喝完后,赵婆子拿出帕子替白令儿擦了擦嘴,“现在身子感觉怎么样。”
白令儿点了点头,转过去盯着车窗。
蔚蓝的天空在车帘的晃动中若隐若现,也不知道李大哥现在怎么样,脑中闪过他阳光般的笑容和满是鲜血的脸,心里有一丝喘不过气来,希望他没事。
自那天晕过去后,王道就给她找了大夫诊治。
过了两天她还是没有醒,王道就急急忙忙带着她上路,这些都是她从赵婆子口中套出的,王道原来不是纳她做小,而是送给临城当大官的叔伯,之所以这么急赶去,也是为了赶上他叔伯的生辰,想到以后得伺候一个老态龙钟的男人,心一沉,进去之后,高门大户怕是更加难逃。
王道心中急得不得了,口中催着赵老头快点,本来打算在叔伯过五十一大寿时把白令儿献上,可是后面的事让他出乎意料,整整耽搁了两天路程,不知道还赶得上吗?如果被别人超先,他不是白忙活了。
不过想到刚刚见到的白令儿,冰冷的小脸,加上因病,整个人扶弱如柳般柔弱,反而更惹人怜爱,估计叔伯会更喜欢,想到以后的前途似景不由开怀大笑。
“老爷,再过半日临城就到了,”赵老头对着吟完诗的王道说道。
“嗯,赶了四天,终于快到了,”王道脸上露出笑容,打开扇子,到临城了他得好好犒赏一下自己,想起春凤楼的小玲,眼中泛起邪光,心思不由活络起来连忙道,“赶紧走。”
白令儿倚在马车内,听到外面的对话,只有半日了,她该怎么逃出去,真是个棘手的问题,她身体也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现在一动就全身酸痛不已。
赵婆子看了一眼掀开车帘的白令儿,见她目不转睛的看着窗外,阳光下白皙的小手更似镀上一层迷人的光泽。
赵婆子晃回神瞌上了双眼,这么好的孩子被糟蹋真是造孽,想到白令儿最近几天的沉默,估计她也知道。
土路旁,杂草丛生,偶尔冒出一两朵星点点的野花,随风摇曳。
旁边是绿油油的一片片稻田,远处波光粼粼的小河在阳光下奔腾嬉戏,村庄浓烟袅袅,一座座绵延起伏的山峦,犹如一副生动的山水画。
如果是以前,她肯定会停下脚步,细细品味沉静,可现在不是以前。
白令儿收回视线,垂下双眸看着路边的野草,经历得多了,她再也不抱有幻想能回去
。
她现在的命就跟野草一般,春风吹又生,野火烧不尽。
感受到脸上被打上的一滴雨水,抬头望向空中,头顶不知何时多了一片乌云。
夏季的雨说来就来,不一会儿,雨一滴、两滴犹如断线的珠子快速的落下来。
雨,白令儿手不由握紧车帘,看着远处雾蒙蒙的村庄,压住心中的喜悦,全身警惕的坐好。
“怎么下这么大的雨,”王道掀开车帘气急败坏道。
“老爷,这么大的雨怕是不好走,”赵头子带上雨笠瞧着凶猛的大雨建议道,“要不我们去附近的村子歇歇,等雨停了在赶路。”
“不行,继续赶路,只有两个时辰的路,要再歇,今天就到不了,今天一定要到临城,”王道拒绝道,明天叔伯就生日了,如果等城门开了再进城肯定是迟了,其他大人也怕早就走了。
“是,老爷,”赵老头只能点头应道,雨天真是不好走,过了一会马车里传来怒吼的声音,“给我速度快点。”
赵老头正想开口劝道下雨天路不好走,视线也不好,容易有危险,可是想起王老爷的脾气,闭上嘴,只能凭着多年的驾车经验慢慢加快速度。
突然左边传来一阵阵马蹄声,赵老头反应过来急忙拉住僵绳往右边靠。
一阵巨力传来,马车嘭的倒在地上,赵老头被甩出,摔在泥泞的黄泥路上。
白令儿见雨势越下越大,希望他们停下来休息,只要停下来,她就有机会,可听见前面王道怒气的声音,心跌入谷底。
突然身体猛的一个蹴咧,身体不由向前冲,身体本能的抓住窗框,而旁边的赵婆子一个不稳,翻滚出了马车。
受惊吓的马疯狂的跑了起来,白令儿死命抓住窗框,直到马车一沉她被猛的一抛,车子才停下来,缓缓放开手。
“嘶”白令儿摸了摸撞肿的脑袋,听到外面的怒骂声和雨声慢慢爬到马车边,掀开车帘望过去,只见马车此刻正卡在沟内,马掀着蹄子嘶吼着想向前冲。
后面道路上,赵婆子、唐二一身泥泞一瘸一拐的往王道的马车快速走去。
“你们想死,杨府的马车也敢撞,”一个彪形大汉从对面马队下来挥着鞭怒骂道,“你们主事的人在那里。”
白令儿见对面毫发无损的几辆马车,下人来回奔跑检查着车轮。
突然见最后那辆小小的马车旁无人看守,脑中灵光一闪,连忙跳下马车钻进田里。
王道直觉全身都散架了般,额头一片温热,伸出手一摸一看满手血,连忙害怕的朝外喊道,“老赵,老赵,快来救我,我留了好多血。”
过了好一会,都没有人来,王道觉得整个人都头晕眼花,嘶,看等回到临城不教训他们一顿。
正缓缓爬出,一声振聋发聩的声音传进耳中,砸得他耳朵嗡嗡直响,头更晕。
有人,王道连忙发出微弱的呼救声,他自己也尽量的一点一点的往外爬。
终于见到明亮光线,王道舒了一口气,可随后眼睛映入一双泥泞的马靴,他们终于过来了,连忙抓住那脚虚弱的喊道,“还不快点拉我出去,看我回去不扒了你们的皮。”
“你就是主事的人,”王道听见声音,抬头一看一懵,这彪形大汉那里是唐二,再见那大汉愤怒的表情,口中顿时噎住。
大汉见王道表情就知是,伸手用蛮力将其拉出,随后抽出鞭子甩了王道几鞭。
王道被抽的哇哇直叫,大汉见王道快晕了过去才停手骂咧道,“晦气,这次绕了你,要是下次再敢撞杨府的马车,可不是几鞭子的事,”说完并往马车走去,对着车内一人禀道。
王道直觉得被打过的地方火辣辣的疼,再听见杨府两字,想到杨府的势力,强弩之身顿时两眼一黑就昏死过去。
赵婆子捂着嘴流泪的跪在赵老头旁边,唐二躲在马车后。
见那几辆马车走后才瑟瑟发抖的走到王道身边探了一下鼻息,见还有一口气舒了一口气。
白令儿的消失,谁都没有注意,也没有心思,只想着快点送王道回去,他们可都负不起这个责任。
白令儿钻进田内,借助禾苗的掩护缓缓靠近那辆马车,见下人们没有注意到这边,深呼一口气讯速爬上马车,钻进马车内,侧耳凝听,见外面没有声音才松了一口气,靠在马车上拍了拍胸口。
正回头打算找个地方藏起来,一回头脸一僵,只见两双眼睛害怕警惕的盯着她,白令儿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上。
三双眼睛对望了一会,白令儿见是两小女孩吐了一口气,她以为是装载东西的马车,没想到居然有人。
见那两双眼睛还死死的盯着她们,白令儿深怕她们喊人,连忙轻声对着两个小女孩子道,“你们别怕,我前几天被人贩子骗的上了他的马车,刚刚好不容易跑出来,就是想在这里躲躲,如果他找到了我,又会被毒打一顿,”说着白令儿泪眼蒙蒙的低下头,余光打量着她们的表情,“我只是想回家,可是不知道怎么回去,又怕人贩子。”
“你们帮帮我,不然我不知道会被卖到哪里去,”白令儿见对方露出同情的眼神连忙佯装哽咽道。
两个女孩看着面前满身泥泞哭泣着的小女孩,想起自己的遭遇,一时有点同病相怜的感觉,其中眼睛大点的女孩小声说道,“你别哭了,小心人贩子听见声音过来找你。”
“嗯,”白令儿连忙擦掉眼泪停止哭泣,“你说的对。”
白令儿小声的和两个小女孩说着什么,耳中时刻留意着外面的动静,听见脚步声连忙迅速的爬到两个小女孩后面躲着轻轻道,“有人来了。”
马车一沉,林过坐上车辕,掀开车帘往里看了一眼,见车内的两个女孩安静的呆着,放下车帘,根本没有注意车内一片湿漉漉泥泞的脚印。
车内光线变亮,白令儿往里缩了缩,见车帘放下马车开始移动,伸出头松了一口气,抬头见两个小女孩看着她,对着她们讪讪的笑了一下。
“你们去杨府干嘛?”白令儿尽量压低声音问道。
两个小女孩互看了对方一眼,琴儿开口道,“妈妈说是去做丫鬟。”
白令儿瞧着琴儿白里透红的皮肤,精致的脸蛋,再看了看旁边的凤儿,粉嫩的皮肤,大大的眼睛透着灵气,杨府要这么好姿色的丫鬟,她们两个比她也不逞多让啊。
“丫鬟?”
“嗯,妈妈把我们买给杨府当丫鬟了。”
车内的低低私语的声音被雨声和马车声盖过,林过毫无感觉的赶着马车。
白令儿穿着琴儿给的干爽衣服,看了一眼睡得香甜的两个女孩,她们其中一个叫琴儿,一个凤儿,她们两个是苏镇烟花楼的,一人十两银子被她们的妈妈的卖给了杨府,至于她们的父母,很小就被卖了,根本记不得。
杨府是临城城主的官邸,听她们说很大很繁华,在这种大户人家当丫鬟,有吃有喝,只要不往上爬,生活基本没有问题,到了一定年龄嫁一个小厮,一生平平淡淡的,幸运点嫁给商户。
想到这心里一阵烦躁,可烦躁有什么用,她现下除了当丫鬟还有什么办法,回封镇不可能也回不去,李大哥,唉,怕也是都难见到,其实他如果没有碰到她,应该会一生顺遂,平平安安的度过。
马车渐渐的缓慢脚步,杨府应该快到了,白令儿打起精神祈求可怜的道,“等下你们什么都可以不说,让我来说。”
凤儿和琴儿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