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竹情绪一激动,声音也跟着大了起来,钱思瑾恨不得上前去将她的嘴给捂住了。
“小点声音,求求你了我的姑奶奶!”
“我还求您了呢!”子竹气愤地拿着药走到床边,但真正开口的时候,满腔的怒气全都化作了心疼,问道:“还有哪儿受伤了?快给我看看。”
钱思瑾转过身去,将背对着子竹,慢慢将衣服都脱下,她身上的伤也随着衣服往下一点点地脱去,逐渐呈现在子竹的眼前。
先是肩膀上,然后是背部、腰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还都大小不一。小的有指甲盖儿那么丁点儿,大的都快赶上她一个拳头那样了。
子竹捂住了嘴巴,这才勉强忍住,没让自己叫出声来,但眼泪却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像断了线的珠子。
钱思瑾将衣服脱了半天了,见身后的子竹一点反应都没,便转头问道:“你愣在那儿干什么啊?”
谁知道这一转过头,子竹都已经哭得有些抽搐了。
“哎呀你怎么哭了啊?”
她这个人最见不得别人掉眼泪了,就算是她讨厌的大夫人,之前看她在自己面前哭,心里也特别不是滋味儿。
钱思瑾这不说话还好,现在一说话,子竹反倒是哭得更凶了,话也说不出来,就光顾着抹眼泪了。
“我还没地儿委屈呢,你倒先哭上了,那我怎么办啊,你该不是想要我这个脚已经肿成馒头的人自己上药吧?”
但眼下不管钱思瑾怎么说,子竹都止不住她那豆大的眼泪,越哭越难受,越难受吧就越停不下来。
钱思瑾无奈之下,只得带着点斥责的语气对她说道:“你要是再哭,我都快受凉了!难不成你舍得让我旧伤没好又添新伤?”
这话一出还真管用了,子竹听后果然开始收住了眼泪,用衣袖往脸上胡乱一抹,红肿着双眼,一边给钱思瑾上药,一边道:“对……对不起小姐,我……我看到你身上这些伤,实在是……”
这说着说着,子竹又快哭了,钱思瑾一看不对劲儿,忙开口道:“哎哎哎,止住啊止住,可不能再哭了,你看看你那眼睛,再哭我可不知道会不会吓到你安路哥哥,指不准一会儿你出门都该碰到他了。”
钱思瑾这半是玩笑半是威胁的,对子竹是一试一个准。
给钱思瑾上完药后,子竹便问道:“到底是谁这么狠心,竟然下这么重的手?”
钱思瑾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最后只吐出了两个字,“楚蕊。”
“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子竹那恶狠狠的表情,真是恨不得将楚蕊给一口吃进肚子里去。如果眼神真的能杀死人,如果楚蕊现在站在子竹面前,那她肯定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钱思瑾动了动手臂,还是觉得扯得背上的伤有点疼,便唤道:“行了,你也别光顾着骂她了,她又听不到,去把桌上那两个鸡蛋拿过来给我在背上滚滚。”
子竹一边给给钱思瑾滚鸡蛋,一边问道:“不过话说回来,小姐您去衡王府干什么啊?再说了,您都打扮成那副模样了,楚蕊也能把你认出来?”
钱思瑾回头轻轻敲了一下子竹的脑袋。
“啊!小姐干嘛打我?”
钱思瑾坏笑着说:“你那脑袋里装的不是脑而是浆糊吧?”
这话子竹还是能听出来钱思瑾在骂她笨的,虽然她确实也不怎么聪明。
“我才不是呢,那楚蕊才是!不对,她的话脑袋里装的应该是一堆烂泥,又臭又脏的那种!”
“噗嗤!”钱思瑾被子竹逗得笑了起来,随即又故作严肃,吓唬她道:“背后说人坏话,小心晚上鬼敲门啊!”
子竹“哼哼”了两声,昂起了头,道:“我才不怕呢!那鬼要是没瞎了眼的话,要敲也是去敲楚蕊的门。”
“那鬼要是瞎了眼呢?”钱思瑾故意找她的茬。
“那……那就……”子竹一时有些答不上来,最后索性不管了,直言道:“那我不管,瞎也好没瞎也罢,都得去敲她的门!”
“哈哈哈哈!”
钱思瑾一下子捂着肚子笑了起来,“好好好,就敲她的门,哈哈哈哈!”
等钱思瑾笑过之后,子竹过了好一阵儿才反应过来,她问的问题,小姐好像一个都没回答她,光顾着去笑她了。
“小姐,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什么问题?”
钱思瑾发誓,这次她真不是故意捉弄子竹的,笑过之后,她还真是将之前子竹问了她什么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子竹虽然很无奈,但还是只得又把之前的问题再重复一遍。
钱思瑾道:“我去衡王府自然是有很重要的事,这事你可得保密,谁都不能说。”
“知道了,子竹我的嘴巴可是严实得紧呢!”
“至于楚蕊嘛,她那么蠢,肯定认不出我啊。”
子竹忍不住打断道:“既然没认出来,她干嘛对你下那么重的手啊?”
“就说你笨嘛你还不承认!”钱思瑾道:“就是因为没认出来,她才敢对我下手啊,我也才能放纵着她对我下手啊,你看看平日里她见到我,别说动手了,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儿,她可有占过一次上风?”
听了钱思瑾的话后,子竹好好想了想,好像印象中还真没有过。
这下子子竹终于算是想明白了,“啊!我知道了,小姐就是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才顺着她的臭脾气的,这次我总算是猜对了吧?”
“对了对了!”
说起楚蕊,钱思瑾脑海中此刻又浮现出衡王妃魏氏和楚蕊两人掐架的场面,不由地叹了一句,“你还别说,今天我见到那个衡王妃魏氏,也是个厉害的角儿,这衡王府也是热闹得很的。”
听到钱思瑾说衡王府,子竹的耳朵立马竖了起来,听八卦可是她最喜欢做的事情之一了。
“那衡王妃和楚蕊比起来又如何呢,小姐觉得谁更厉害一些?”
钱思瑾道:“今日一见,我也总算是明白了,魏氏当时之所以能当上太子妃,不光光是因为她的家世,她自己也挺有本事的。至于那楚蕊嘛,在她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完全不是她的对手。”
虽然自己跟衡王妃也没半毛钱关系,但子竹一听楚蕊比不过衡王妃,心里就是很高兴。
“哼!就该让那衡王妃好好地治治她,否则还真以为嫁了个衡王就了不起了,整天神气什么啊真是的!”
想起钱思瑾身上的伤,子竹又忍不住又骂了楚蕊几句,“心肠这么歹毒的女人,难怪嫁过去那么久了都生不出孩子,真是活该!人在做天在看,这就是老天对她的报应!”
虽然很能理解子竹替自己不平的愤愤心情,但钱思瑾还是说了子竹两句,“差不多就得了,你年纪还小,别老是说这么恶毒的话,你安路哥哥要是知道你在人背后这么骂人家,你猜他还会不会喜欢你了?”
子竹完全没注意到钱思瑾拿安路来威胁她,“我骂她那也是因为她平时作恶多端,再说了,就算我不骂,骂她的人还少吗?所以说多我一个不多,小姐你就别替她说话了。”
钱思瑾接过她的话,道:“那少你一个也不少,不是吗?”
“小姐!”子竹有些生气,自家小姐在楚蕊那儿受了欺负不能还回去不说,现在自己骂骂那个罪魁祸首小姐还要帮着说话,她能不气吗?
钱思瑾只得作罢,摇了摇头,道:“好好好,我不管你了,你喜欢怎么骂她就怎么骂吧。”
衡王府幽禁处,自钱思瑾走后,白斐凡又被黑暗包裹起来了。
因为屋里的光线实在是太弱,他根本不知道外面到底什么时辰了,只有靠着衡王府的下人每天给他送饭来推算大概是什么时辰了。
门“吱呀”一声被推了开来,这是今天送过来的第一顿饭,想必应该是午时了。
白斐凡看着放在眼前的饭菜,其实作为“囚犯”来说,衡王府给他提供的伙食算是相当不错了,每一顿都有肉有汤,量也很足。至少在吃这方面上,卓君衡是一点都没抠门。
白斐凡就那么看着,久久都不曾动筷子,以至于当送饭的下人走了又回来打算把碗筷端走的时候,惊讶地发现他竟然一点也没吃。
“白先生,您是身体不舒服吗?”
虽说白斐凡现在是失去了自由不错,但这下人也知道白斐凡在京城的名声,打心里还是挺尊敬他的,因此见白斐凡不吃饭,也会关心地问他几句。
“没有,你端下去吧,我没胃口。”
那下人有些犹豫,伸了伸手出去,但又收了回来,想要再劝劝白斐凡。
“先生,这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您多少也吃点吧。”
但不管那下人怎么劝说,白斐凡还是坚持让他端走。
见白斐凡丝毫不肯动摇他不吃饭的决心,那下人也没办法,只得将那些饭菜怎么端来的,又原样端了出去。
如果今日不曾见到钱思瑾,也许白斐凡也不会这般反常。有时候思念一个人久了,久而久之,心也会渐渐变得麻木,直至完全没了感觉。但在这期间,如果这人突然又出现在你眼前,那一瞬间也许会觉得自己心又重新活了过来,但在获得这短暂而又不真实的愉悦之后,留下的更多的是无穷无尽的煎熬。
有时候他也会后悔,自己当初去拜师学艺是不是错了,如果自己没选择这条路,钱思瑾还会不会嫁作他人妇?
想着想着,白斐凡自嘲地笑了起来,现在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他可以不在乎钱思瑾已经嫁了人,他在乎的只有钱思瑾的心。然而那颗心早就不在他的身上了,况且她和楚乔之间的羁绊也会随着他们孩子的出世变得越来越深。这一世,他终究只能在她的生命里做一个过客。
说到底,还是他们没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