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灵月“嗯”了一声，整个人都无精打采，低头恹恹往外走。
她刚走到堂厅，只见有人匆匆进来，见到她，恭敬的弯了弯腰，继而快步往陈峪山的书房走去。
陈灵月没多注意，跟随在那人后面忘陈峪山的书房走去，那人比她快上几步，低头敲了敲书房门，听见陈峪山说进才推门。
陈灵月在后边，眼角的余光看见那人的脸色，很是凝肃，看起来像是出了什么事情。
门被来人轻轻的掩上，陈灵月落后了几步，恰好能听见里面的话语传来。
“什么？”陈峪山惊诧，话里带着不可置信，“你是说真的？”
“真的。”男人点头，低低的说道：“M国官方来的确切消息，唐少爷出了车祸，很严重……”
哐当一声，陈灵月心头一震，奕仁……奕仁出事了？里面又传来男人压低的声音：“……现在没有脱离危险，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
大门哐的被她推开，她踉跄两步，“你……你在说谁？”
她的心提到嗓子眼，不会有那么巧，那个人不是奕仁……
来人一下子噤声，询问的望向陈峪山。
“你刚说的是谁？！”陈灵月拔高了声调，紧紧的盯着男人，他说的不是奕仁对不对！他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出了事？！
陈峪山沉了沉气，低道：“佳美。”
陈灵月快步走进来，抓住了男人的衣领，“你告诉我，你刚刚说的是谁！”
一定不是奕仁，不是奕仁！
“表小姐……”男人往后一退。
“佳美！”陈峪山低喝，“不许胡闹！”
“你说，你说！”陈灵月揪着他，他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说？！
“表小姐……”男人往后退了几步，“是……是唐、唐少爷……”
陈灵月眼前一黑，膝盖发软。真的是他？是他？唐……奕仁……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仿佛被抽空了，整个人软绵绵的倒下去。
“佳美！”她突然倒下，陈峪山大惊，“快！快叫车！”
她动了动手指，眼睛转动，睁开，看见雪白的天花板。
她轻轻的抽了抽气，“奕仁……”
她翻身坐起来，双脚穿上鞋子，她要去找他，她一定要去找他……
“佳美……”陈玉茗轻柔的声音传来，她的手从床边一路摸索，终于抓到陈灵月的手臂，“你醒了？醒了？你怎么样了啊？啊？妈看看……妈看看……你别吓妈妈……”
“妈……”陈灵月一下抓住陈玉茗的手掌，泪珠子一串一串的往下落，“妈……奕仁在哪？我要去见他，我要见他……”
她要去找他，奕仁一定还好好的，只是开了个玩笑……
“人醒了，你们好好安抚，她现在怀着身孕，情绪不宜过于激动，不然对孩子不利。”医生和陈峪山正站在一旁，见人醒了，医生轻呼一口气，轻声叮嘱。
陈玉茗脸色忽然青紫，抓着陈灵月的手也僵掉，她仿佛不可置信，扭过空洞的双眼，寻向医生的方向，指尖掐进了陈灵月的手背里。
“你……你刚说什么？”
陈灵月正在掰陈玉茗的手，她根本不在乎医生说了什么。
“好好陪陪她，孕妇情绪不宜过激。”医生以为她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
“……有……有了？”陈玉茗的手一松，陈灵月站了起来，跌跌撞撞的往门外跑。
“佳美！”陈峪山及时从震惊中回神，立刻拉住了她，“你站住！”
“你别拦着我！”陈灵月红着眼睛，想挣开陈峪山的手。
“陈灵月！！！”陈玉茗冲了过来，瘦白的手拧住了陈灵月，声音都在抖：“孩子是谁的？”
陈灵月一吸鼻子，眼泪落在了嘴角，她稳了下呼吸，告诉妈妈：“是他的，孩子是他的。”
她有了奕仁的骨肉，她要和奕仁在一起，死也要在一起。
劈头盖脸的一巴掌，打得陈灵月眼前一黑，身子一歪靠在门框上，她扶着门框站起来，看见陈玉茗发白的嘴唇，在颤抖，“打掉！给我打掉！”
尖利的怒喝在病房里回荡，陈灵月的耳膜在嗡嗡作响，她下意识的摇摇头，只想着去找奕仁，她只想去找奕仁……
她站直了，带泪的眼望着妈妈，“我不要……这是我的孩子……”
“孽种！”陈玉茗扑上来还要打，陈峪山及时拦住，把她拖了回去，“玉茗！”
陈灵月摸了一把泪，也顾不得疼，转身要去找奕仁。
病房里传来脆物落地的响声。
她跌跌撞撞的出了医院，打了辆车，去东墅别院。
可是东墅别院里哪有奕仁？东墅别院冷冷清清，今天佣人也都不知道哪里去了，陈灵月在门口敲了半天，愣是没有丁点的动静。
她双手抱膝，蹲在唐家门口，惶然无措。
世界好像安静得只剩下她一个人，他们都不见了。
前方传来轻轻的脚步声，陈灵月泪眼朦胧的抬起头，看见陈闵站在眼前。
他蹲下来，与她同高。
陈灵月看着眼前的陈闵，低低的抽泣。
“回家吧。”陈闵轻声。
她摇了摇头，眼睛和鼻尖红肿。
她不回去，她要等奕仁回来。
“表……表哥，他没有出事对不对？是不是你们在骗我？”陈灵月看着陈闵，轻轻的抽噎着，“他说他只是出国几天，让我在家里等他……他昨天下午还给我打、打电话……”
说着说着，她的眼泪又往下掉，怎么抹都抹不干净。
陈闵一把揉在她脑袋上，“我们也在等消息，你先跟我回家。”
“我不要。”陈灵月坚决的摇头，“我要在这里等他，等他回来，他什么时候回来，我什么时候回去。”
“那小姑怎么办？”陈闵轻道，“你把小姑气到晕倒了，在医院躺了半天，你不回去看看？”
陈灵月一下噤声，垂眸，盯着自己的脚趾尖。
许久，她才胡乱的擦了一把眼睛，闷闷的回他：“我会回去道歉。”
陈闵的目光微微下移，盯着她看不见的小腹几秒，话里有几丝难以察明的情绪：“你想等，身体也受不了。”
他不管陈灵月同不同意，一把抓起她的胳膊，往外拉。
陈灵月猝不及防，被他扯了个趔趄，身不由己的往院外走去。
“表哥！”陈灵月拧着性子抗拒，她不要回去！
陈闵一沉气，扭头盯着：“你知道奕仁在哪里？他什么时候回来？他现在还没脱离生命危险，你要等到什么时候？等在这里有用吗？”
被他一喝，陈灵月抽抽噎噎的看着他，“奕仁到底在哪里？”
他一定知道。
“你跟我回去，我就告诉你。”
“你现在告诉我。”
“跟我回去。”
“你告诉我！”不告诉她，她就不回去。
陈闵把她的手一甩，英眉染了怒色，“奕仁的死活与我有什么关系？你要不想知道，就别回去！”
陈灵月一噎，难过的看着陈闵。
陈闵无法，只好软下语气来，“回去。”
兄妹两人一前一后，出了东墅别院的院子。
陈灵月回头，看了一眼依然毫无动静的偌大别墅，太阳下山了，夕阳的余晖在前院投下幽暗的影。
陈灵月被陈闵推了一把，进了卧室，陈闵无声的示意她——好好说，继而把门关上了。
卧房里瞬间只剩下母女。
陈灵月站在门口，陈玉茗坐着，两母女彼此相对，距离却从未有过的遥远。
她不动，她也不动。
时间分秒，陈玉茗终于扭过脸，语气硬梆梆，还带着嘲讽：“我还以为，你今天不会回来了。”
陈灵月的心痛了一下，她捏了捏掌心，垂着头。“……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陈玉茗问。
“……”陈灵月咬唇，不语。
陈玉茗短促的笑了声，颇是自嘲，“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你爱谁，想和谁结婚，想有谁的孩子，都是你自己做主的事，我一个瞎眼的老婆子，帮不了你什么忙，反倒成了你的绊脚石，能对不起我什么？”
陈灵月的心一揪一揪的痛，咬紧了唇瓣。
陈玉茗扭头，无神的望着窗外的方向，“我生了你那么大，没养过你几天，所以我这个当妈的话，你大可不必听，你二十四的人了，我不该管你，也管不了你。”
她的话像是带了刺，往陈灵月心口扎，她往前走了两步，手掌紧紧捏着，垂头，声音低低：“我没有这么想过。”
她永远都是自己最爱的妈妈，她怎么能这么想。
陈玉茗冷哼了声，有些嘲弄，“那你怎么想？”
陈灵月抬起头来，看着陈玉茗。陈玉茗脸上皱纹的痕迹更深了，爬满了她的眼角，过往常带微笑的唇此时冷冰冰的垂着，饶是没有明亮的眼眸，也一样感受得到她浑身散发的冰冷。
妈妈对她变了。
陈灵月垂下头，心房闷闷的钝痛。
“说不出来了？”陈玉茗语调微扬，那带刺的态度让人难受。
陈灵月紧捏的拳一松，语调很轻：“妈……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么意思。”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是什么意思？”陈玉茗讥道。
“妈——”陈灵月哀哀的喊，她能不能不要再生气？
陈玉茗的手掌掐进了沙发的边沿，又不着痕迹的松开，脸上依然冷霜一片。“还知道我是你妈，那你还记不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事？”
陈灵月站在原地，怔怔的等她说。
陈玉茗顿了一下，一字一顿：“当时，我问你有没有孩子，你说，你不会做这样的事。”
陈灵月浑身一僵，想起来，几个月前被妈妈误会，她信誓旦旦的和妈妈保证，她不会没结婚就有孩子。
可是现在，她食言了。
陈玉茗的指尖在沙发上按出了浅浅的印子。她看不见，却无时无刻不在注意着陈灵月的动静，仿佛通过空气，她就能感知陈灵月的情绪。
陈灵月心往下沉，她垂下眸，看着自己平坦的小腹。
两个月了，宝宝在她的肚子里，两个月了。
她曾经想过不要这个孩子，可是奕仁想要他，奕仁想要他……
她的心有点痛，又有点庆幸，庆幸当初留下了他。
她伸手摸了摸小肚子，仿佛摸着他，就能感到奕仁就在身边。
眼眶微微有点湿。
他到底是怎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