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津看看面无表情的叶昇，又看了眼毫不退让的曲天书，终究是知道自己兄弟如果做得太过，眼前这个典型的富家小姐最后忍到极限肯定是都不好过的，赶紧劝了劝，
“要不你就顺了她的意吧，三儿。”
“是啊，叶总，估计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告诉她。”
曲天书看见大家都在帮自己，想着他那么大一个财团的总裁，总不至于言而无信。
只是女人又想起那天父亲躺在血泊里了无生机的模样，眼泪又要禁不住掉出来。
她立马转身从酒桌上拿了一杯威士忌，趁泪掉出来之前一口闷了进去，
眼泪混着酒水，喝进口中，是苦的。
一共十杯。
喝到一半的时候薛津想要阻止她，但女人就像失去了控制一样，不住地为难着自己。
当杯子拿下来的时候，女人已经泪流满面了。
卡座里另外不知情的几个人，都不知道为什么方才还笑语晏晏的女人，这一刻忽然就哭出来了，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问什么，
忽然，就听到女人带着醉意凄凉的质问如此清晰地在空气中传来，
“我只问你一次，叶昇，”
曲天书闪着泪光的眼神笔直的看着他，每一个字，每一个音节，都像从喉咙深处逼出来的。
“我爸，是不是你害死的。”
气氛骤然冷了下去。
她爸……
死……
四年前，星城那场轰动全城的恐怖袭击案……
除了薛津和叶昇的表情没什么改变之外，剩下所有人，此时看着曲天书的眼神已经有些震惊。
难道眼前这个人……
真的就是当年下落不明的曲大小姐？？
……
“叶昇，我在问你。”
曲天书的酒杯还没有放下，十杯，她都喝了。女人早已突破极限，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
“你喝完是你的事，我并没有同意过你的提议。”
“你——”
曲天书步子一抬眼看就要冲过去，薛津见状，连忙拉住了她，
“天书，天书，你别冲动……你喝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她居然问她爸是不是他害死的。
男人的脸前所未有的阴沉下来，整个人就像笼罩了层层叠叠挥之不去的阴霾，整个人冰冷到可怕。
薛津一看气氛不对，赶紧解释，
“怎，怎么可能啊……天书你喝多了……”
“回答我！”曲天书根本没有理他，不断上前，不断质问。
“回答我！叶昇，是不是你不想给我们兼并的股份所以故意这么做？你当我家是什么？你当我是什么？！”
曲天书越说越激动。酒精的作用，已经让她完全都失控了。
巧，太巧了。
他刚接手曲氏，曲氏就给了内鬼策反的机会。
更巧的是，国内这么多年都难发生一次的恐怖袭击，偏偏就发生在了叶昇特意“安排”的那艘游轮上。
更何况，还是爸爸出狱的第一天。
这一切都太让人怀疑了。
“你再说一遍。”
男人上前一步就快要接触到她身体，薛津以为这疯子要动手，赶紧挡在两个人中间，
“不是我说，天书，你真的误会了，”
“三儿他真没干那些缺德事儿，他当初为了给你报酬，甚至还把他二哥给……”
“薛津！”
半句话没说完冰冷的嗓音就打断了他。
这个声音，太冷，让人不敢逾越。
薛津想说的话一下就全部咽了回去，空气里有几秒钟的沉静。曲天书反应了好几秒，才淡淡的怔怔，
“把他哥……什么？”
“滚。”
绝情的一个字，毫无挽留的宣示着他对这个女人厌恶。
天书心里细细密密的疼，她也很想离开，但既然已经问出口了，她必须要得到那个答案，
“叶昇，你只用说是，或者不是……”
“薛津。”
男人落下两个字已经是用了极大的克制力。薛津知道差不多了，赶紧拉住曲天书走，
“天书，你喝多了，我们走吧……”
“不……”
心里的执念，还在不断的叫嚣，她今天一定要讨到一个说法。然而身体的崩溃，还是不得不让薛津把自己扶了出去。
酒吧外面已经开始下雨了。
“你住在哪？我叫司机送你回去……”
“不，你让我回去……我要问明白。”
薛津头疼地扶着已经摇摇晃晃的女人一步步艰难的往前走，“哎，别问了。三儿今天已经忍到极限了，你惹怒他没好结果的……”
就在这时，雨幕中一把黑色的大伞闯入两个人的眼帘。
夜已经深了，除了停车位里的几辆标志性的大豪车，酒吧门口已经没有多少的人。
那个黑伞下的身影看起来格外突兀，自从曲天书出来以后，眼神就一直落在她的身上。
“你……认识他吗？”薛津觉得他好像一直看着他们，架着已醉的女人问。
曲天书半昏半醒，迷迷糊糊间，好像看到了记忆里阳光高大温暖男孩的身影。
“……小树？”
一个名字出来，原本站在雨中不准备打扰他们的男孩，终于穿过雨帘走了过来，
“你怎么喝了这么多？有没有事？”
他把踉跄的她半揽在怀里，英俊的眉宇，满满的写的都是对她的关心。
曲天书看到他，绝美的脸上露出放心一笑，整个人的重量都朝他身上靠去——
宋昭树被她推得后退了半步，但还是稳稳的扶住了，看向她身后的男人，
薛津不知为什么忽然有种心虚的感觉，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啊，今天有几个哥们玩过火了，她……好像喝的有点多了，”
“你是……她朋友吗？”
宋昭树把她抱在怀里，语气平静，“我是她男朋友。”
一句话说出来，清润如月光的男孩有种凉薄的坚定。
关于宋昭树，天书早就夸奖过他有一张老少通吃的盛世美颜，
而且，虽然他从小生活在海岛，却完全没有那种淳朴乡土的气息。
反而温情，温润，是那种致命性的暖男气质。
薛津也是被这样一张细致的脸晃得有片刻怔愣，尤其是他的那句“男朋友”，更是让他好半会儿没反应过来。
“原……来是男朋友哈，没事，别担心，她没喝多少，没干什么出格的……”
宋昭树面无表情，只是怀里那个不省人事的女人听到“男朋友”这三个字后立马开始挣扎了起来，
“不、不是……他不是我男朋友……”
叶昇冷峻的身影，这个时候刚好和另外几个人从大门口走出来。
宋昭树的眼神何其尖，一眼就认出他就是那天在她酒店里出现的男人。
下意识把她抱得更紧，让她整个人都躺在他的臂弯之中，
“不，我是她男朋友，她喝多了。”
说完，不说一个字就抱扶着女人离开了这里。
叶昇挺阔的步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门口停了下来。
他当然听到了她说的“不，他不是我朋友。”
也听到了他说的，“他是。”
所以，到底……
一个想法从叶公子脑海中闪过的刹那，他就觉得有些可笑，下一刻，他也是真的阴冷的笑了出来，
——是或者不是，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薛津。”
“哎——”
男人出神中回头转身，“哗——”还没站稳，一个车钥匙就朝他丢了过来。
“今晚下雨，你来开车。”
“噢——”薛津下意识的就应下了。
他差点忘了，这疯子下雨天是不开车的……
没过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对，
“哎不对不对，我今天喝酒了！”
“你酒驾还少么？走。”
……
夜雨滂沱的马路，男孩和女人坐在计程车的后座。
电台里放着一首萧亚轩的老歌，迷迷糊糊，听到歌词是什么。
“哪里有屋檐能躲雨，好隔离想你的天气。让我找一条途径，到没有爱情的国度里，何时雨季会过去，才能卸下回忆……”
女人平静的听着歌，看着玻璃窗上不断积攒的雨痕，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忽然想起了什么，
“小树。”
“什么？”
女人从大衣兜里掏出一千块来。
这是今天叶昇他们几个玩牌时她赢的钱，不是报酬也不是小费，就是一点筹码，
宋昭树眉一下皱了起来，“这是干什么？”
曲天书把整整一千块钱毫无保留的放在他手里，
女人月光下的眼睛，很干净，很澄澈，像是褪去了生命中惨痛的记忆以及受伤的浑浊回到了高高在上的少女时期，善良，无辜，
“我们一起生活这么多年，虽然是你照顾我比较多，但年纪上讲道理我是你的姐姐的，”
“你来星城，我没能好好带你玩。这一千块钱虽然很少，但也是我的一片心意。”
她这么做，就像一个照顾出远门的弟弟给他零花钱的姐姐，然而宋昭树却彻底因为她这个举动心情变得不好了起来，
忍了又忍，还是把声音维持的很温柔，
“不用的，天书。”
“要的——”
“曲天书。”
这一次，他的语气严肃了，目光也笔直的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