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考虑到她现在的身体状况，他最后还是忍住了。
夜晚的时候，秦星城不知道自己是睡了还是没睡。
酗酒过后的人脑完全已经进入了休眠的状态，他只能感受到余婠婠有些艰难的把他扶回了房间，然后一言不发的用湿热毛巾给他擦着身子。
在他意识最混沌的时候，她在他耳边问。
“阿城？”
“嗯……”
余婠婠也知道这样趁人之危的事君子不齿，但是，如果是在他清醒的时候，她很难保证他会毫无防备的跟她讲话，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
“如果……”
婠婠说，手不自觉的扶上自己肚子，长长的睫毛低垂着。
“我是说如果，如果这一次，我们的孩子也不健康，你会瞒着我拿掉它吗？”
他会吗？
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了她整整一天。
秦星城在这时猛然睁开双眼。
婠婠看着他黑的发亮的眼睛心莫名发慌，下意识后退一步，根本分辨不清他现在是醉酒还是根本就是清醒着的，
“你想吗？”
三个字，平静无波，深不可测。
婠婠敛眉，“我不想。”
这世上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当年，她为了留下星空，付出多少。
现在她孕育生产的所有阻力都没有了，如果，在这种没有阻力的情况下都要选择流产，这无非意味着她过去这七年做的反抗都是无用功。
“为什么不想？”秦星城淡淡问，“你就不想陪着我和星空，一直好好的走下去？”
秦星城这么一问，婠婠纤细的眉毛很快就轻轻皱了起来。
“阿城……你……为什么这么问？”婠婠的直觉很敏锐，“是不是……我们的孩子真的有什么问题？”
她原本只是随口一问，现在看秦星城这么认真的询问，她一下子就心慌了。
男人很快恢复平静，“没有，”他说，“产检报告还没出来，不过很快就能出来，”
“至于你问的关于如果生产有危险我会不会让你做手术的事，”
他说着，眼睛里滑过一抹很深的忧郁，但快得让她察觉不到。
“这一次，我会遵从你的意愿。”
……
婠婠第二天约曲天书去了城郊的龙华寺。
秦星城醉酒还在家补眠，她五点钟出的门，和天书在龙华寺相见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六点半。
六点半，寺庙里的烟火气已经很浓了。
婠婠来到这里以后连自己都觉得自己这个行为可悲可笑，以前读书的时候，大考之前家长都会来这里烧香拜佛，就算只是找一点心理寄托，她也还是觉得有必要来一次。
曲天书穿着一身素衣在门口等她，
看她进来，立马有些焦急的朝她走近，“婠婠，你……昨天在短信里说的，都是真的吗？”
昨天余婠婠在半夜给她发了好长一串文字短信，里面述说了她之前宫外孕的病情，还有这一次怀孕的事情，曲天书今天一大早看到立马就吓到了，赶紧赶车第一时间就来了寺庙。
“是真的。”她说。
天书皱眉，“那你打算怎么办？总不能……只靠祈祷吧？”
祈祷，多么无力的事。
婠婠淡淡的扯出一个笑，“走一步看一步吧。”
随后，两个女人就搀扶着彼此朝大雄宝殿里走去了。
……
出来的时候，婠婠又遇到了上次见面的那个高僧。
看到他的一瞬，她就想起了上次求到的那个对她而言并不算什么好兆头的签文，
婠婠见了他立马转身就走。但他却认出了她，
“——这位女施主。”
婠婠这下心间巨颤，想走，也来不及了。
“女施主，请问近日是否有烦恼缠身？是否需要解一签文？”
曲天书见她避如蛇蝎的样子立马下意识挡在了她背后，双手合十作揖，
“这位师父，抱歉，我朋友她身体不适……”
曲天书话甚至还没说完，就见余婠婠已经兀自慢慢转过身来。
“师父，请说。”
余婠婠就像逼着自己似的，逼自己一定要去面对。
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就算前方厄运当头，她也不能像现在一样转身逃避。
“阿弥陀佛。”
高僧见她终于转身，同样双手合十，行了一个鞠躬大礼，
“施主慧根通透，是大智大坚之人，若是施主行尽迷茫，且记，谁无暴风劲雨时，守得云开见月明……阿弥陀佛。”
谁无暴风劲雨时，守得云开见月明。
花开复见却飘零，残憾莫使今生留。
……
直到婠婠回到车上，心里还一直盘算着这两句话，
这是不是就是今天她心里那个疑问佛祖给出的解答？
如果是，那她和秦星城这一次，究竟还能不能度过难关？
坐在一旁的曲天书看出她的疑虑，“婠婠。”她轻轻握住她手，
“别担心，都会好的，最难的时候，都已经过去了。”
余婠婠听到这句话后微微的点了点头。
没错，最难的时候都已经过去了，她还有什么可怕的？
然而就在这时，前方的司机猛然一个急刹车——
“啊！！”
两个女人坐在后座差点冲出去，曲天书是直接吓得尖叫起来，余婠婠则惨白着一张脸死死捂住自己的肚子！
“怎么回事？！”曲天书立马不满的低喊！
司机立马道歉，“对，对不起……对不起，前面突然有送葬队，我没看清……”
送葬队。
曲天书这下漂亮的五官也僵住了，
第一反应是看余婠婠，果然，女人现在脸色已经不能用惨白来形容！
“婠婠……没事的啊，”曲天书下意识指尖微颤握住她冰冷的手，“没事，巧合而已，你别胡思乱想。”
星城是个传统文化习俗都很浓厚的城市，就连名字和俗称都有很明显的“魔幻”色彩。
标准的当地人，都很看重这些，孕妇出行，在参拜佛祖之后路上遇到送葬队，绝对不是什么好兆头。
曲天书怕她胡思乱想，开门就打算下车——
然而车门还没开她就看见送葬队里那张熟悉到不能更熟悉的脸！
送葬队中间站着的男人，赫然竟是霍远洋！
男人穿着一身黑衣，脸上的神情和容貌都很憔悴，那样子哪里还有当年她在酒店里开门抓奸抓到时的意气风发，纯粹就是行尸走肉了，连胡茬子都没有剔。
不知是不是终究一起生活过五年，余婠婠看到了他，他也条件反射似的感觉到了车内这个人的存在！
霍远洋慢慢停下了步子。
眼睛朝他们车这个方向看来，下一秒，戾气顿时熊熊烧尽了理智的走了过来！
“霍远洋！”
曲天书看他这样子赶紧就伸手要锁车门，然而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就连司机都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听见后车座上女人“啊——”的一声尖叫！
余婠婠直接被拖下车去，整个人已经紧绷陷入了极度惊恐的状态，
霍远洋现在就像一头失去理智的野兽，恨不得下一秒就把她撕碎！
“余婠婠！”
他的母亲死了，在监狱里因病惨死。这是她刑满的第四年，明明只要再满六年，她就可以出来了！
可是现在，他却连她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这一切，都是因为余婠婠！
霍远洋伸手就用力掐着她脖子，这一次他颇有同归于尽的狠绝，婠婠觉得血管都快要被他掐爆，
“霍……远洋……你放开我……”
余婠婠只觉得自己的脖子都快要被掐断了。她第一反应就是要保护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可是霍远洋现在完全已经失去了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