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啪……噼啪……
雨水打在屋檐上的声音让沈念君听的很是心烦。
脚边的头颅让他很心烦。
久等不来的仵作更是心烦。
“时阎！老丁怎么还不来！我的腿都麻了。”沈念君不耐烦的吼道。
“来了！来了！老丁我来了！”一名身着粗布麻衣的中年人应声而来，跌跌撞撞的一路小跑让他头上的斗笠和肩上的蓑衣都带不稳了，直到站在沈念君面前还在拨弄着它们。
“你怎么来的这么慢！”沈念君闻到面前这个满脸胡渣的男人身上传来阵阵酒味，眉头骤起，“你喝酒了？”
男人笑着挠了挠头，“就喝了一点点老白干，就这么一点点……”边说边举起了自己的手，大拇指抵在小拇指指尖最上面上为沈念君比划着酒的量，笑嘻嘻的抬头想和沈念君说这么点量还不够他塞牙缝的，却瞧见沈念君面色阴沉，心中顿觉不妙，赶紧解释道，“大人，您放心！我真的就喝了一点点，保证不会影响验尸的，再说那些个猪狗牛羊的尸体我都验了多少年了，闭着眼都能说出个四五六来，您就放宽心吧！”
“什么猪狗牛羊！你来的时候没人告诉你情况吗？”沈念君压着自己的脾气和老丁耐心说道。
老丁被沈念君问的懵了，“什么情况？不是动物尸体？没人和我说啊……巡防队的那小子看到我就一把我拽到这里了……啥也没说啊……”
“那时阎呢？他不是去门口接你了吗？”沈念君反问。
“来的时候倒是看到时阎了……但我看他正在和老周拿什么东西……又听到大人您在喊我……我就没和他打招呼直接自己进来了啊……”
沈念君听后，不禁扶额轻叹，看来要让老周抽空教教巡防队的那帮小孩怎么做事了。
老丁仍是一头雾水的看着沈念君，沈念君放弃了挣扎刚想和老丁说明情况，就见时阎撑着伞向他们走来，手中还拿着件蓑衣。
“大人。”时阎将拿来的蓑衣披在沈念君的身上，“雨大天冷，这是老周他们带来的蓑衣，你先披一下。”
沈念君边穿戴边和时阎说，“你和老丁简单说一下情况，让他赶快趁雨没有更大之前把头先给取证了。”
头？
老丁原本还在一旁低着头嘀嘀咕咕的埋怨老周，叫他来的时候也不让手下的人和他说清楚是什么案子，忽听沈念君说给头取证，他猛地抬起头，“什么头？”
时阎为沈念君系好蓑衣的绳结后，将身子转向老丁说道，“人头。”
老丁一听顿时神情严肃起来丝毫不复方才的嬉笑样，“能说细致些吗？”
时阎点了点头。
“所以你的意思是……傅宏图的头被人割了……那颗头现在在大人的脚边？”
“嗯。”
“那你还堵着干什么！还不快让开！”
老丁拿着工具箱一把推开时阎，快步走到沈念君身边蹲了下来，边开箱子边念叨，“这帮兔崽子，不早说是人命案，平白耽误这么长时间，雨这么大也不知道有没有把痕迹都冲没了……”
观察了一下沈念君脚下的情况，头颅被丢在一处草丛中，周围被不足二十公分的绿色矮树遮挡，带有五官的一面朝向树根处，沈念君的脚正好踩在它的发冠处，从脚的方向来看，应该是不经意间踩到的，四周乍看之下暂无什么可疑的痕迹，但现下天色昏暗并不能看的太过清晰，老丁抬起身子看了看矮树外侧后，从箱子中拿出一张浅黄色的纸递给沈念君，然后对着沈念君说道，“大人，这边的树您能跨过去吗？”
沈念君看了眼老丁指的树丛，“可以。”
“那好……您一会直接从那边跨过去，然后找个干净处，将这张纸放在脚下印一下脚印。我一会把这边勘验完过去找您。”
“好。”
沈念君依老周说的，从侧边的矮树跨了出来后，带着时阎走向前方的廊桥。
老丁看二人离开后，唤来一旁护卫的巡防队员，“你去给我找盏灯过来，记得要亮一点的。”
沈念君站在廊桥上，将脚印印在老丁给的纸上，时阎将印好的纸收好后，转身就见沈念君一直盯着老丁检验的方向看，上前两步来到沈念君身边，对着他缓声道，“老丁，这次挺认真的。”
“我知道。他平日里虽总是一副不太靠谱的样子，但一遇到正事他还是能担起肩头的担子的。更何况他的验尸技艺可是方圆百里除了名的。”沈念君回道。
“那……大人是在担心什么？”
“没什么……只是略微有些不安。”
其实时阎问的问题，沈念君也很想问问自己。
心中为何总有着莫名的不安感……
“为何会不安？”时阎有些不太明白，虽说冀州这几年并未发生过命案，但作为一州长官，沈念君之前各色案件也算接触的不少，还曾帮着临县破过一起纵火杀人案，依着他平日里性子来说，他现在应该感到兴奋才对，毕竟临县的案子并不会算在他的政绩上，但傅府的案子可就不一样了。
沈念君一直瞧着老丁那边的动作，并没有回答时阎的问题，看到巡防队的人将灯盏递给老丁，他知道这才是正式勘验的开始，沈念君估摸着他应该还要些时间，便想去看看先前让巡防队重新集合分配工作的事情，安排的怎么样了，他转头对着时阎问道，“时阎，老周那边人集合的怎么样了？”
时阎盯着沈念君看了会，然后轻声回道，“差不多了，大人现在要过去吗？”
“嗯。”沈念君低垂的眼眸应了声。
时阎拿起放在一旁的雨伞，走到廊下等着沈念君。
沈念君轻叹一声，不禁有些庆幸时阎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他真的不知该如何去向时阎解释……
自己的不安源自于他踩到傅宏图头颅时所闻到的香味……
那是一种甜腻而清淡的花香……也是沈念君这一辈子……都不愿意再闻到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