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沙发上的陆厉川却觉得，这女人真是变了。
以前看见他，恨不得抓住每一个机会扑上来。
现在倒好，送上门人家都不要。
他挑着眉哂笑一声，半晌，忽然想到一件事儿。
那是昨天从医院出来之后。
陆厉川上车系好安全带，坐在车上抽了根烟，一边抽一边启动车子，刚准备从医院回家去睡觉。
就接到秦局打来的电话。
电话里，秦建国说，“我明天就回萱城了，你那边事情处理完了没有？”
这语气。
陆厉川抵着下牙笑出一声，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一手拿过蓝牙耳机戴上，关上车窗，又侧头打量了一眼后视镜里稀疏的车流，这才说，“办完了。”
“不过您这语气，怎么我帮忙还帮的一脸理所当然呢？”
秦建国说，“不然呢？”
“我难道还要我对你千恩万谢不成？”
“那倒不用。”
陆厉川无奈笑出一声，乖乖挨训。
一边闲聊，两人一边说了说这件事儿的处理进度。
说完最近这件事儿之后，秦建国话题一转，忽然问起他在缙云山的事情。
他说，“你这次下山不是打算查梁晨那边的事儿吗？”
“现在查的怎么样了，有进度了吗？”
“要不要我派几个人过去帮帮你？”
秦建国知道，如果不到万不得已，陆厉川是不会主动开口的。
就像以前他们连夜审讯。
这边明明熬了几个晚上，眼睛红的像怪物。
可你问陆厉川，他仍然只是一句，没事儿，能顶住。
去缙云山之前，秦建国本来想把调查地下医疗诊所这件事儿交给别人。
可陆厉川一再争取，他实在拗不过，这才松口，交给了他。
这些天一边忙着开会，秦建国一边儿找人了解了一下那边的办案进度，知道他抓住梁晨，现在正卡在审讯环节，问不出什么东西。
其实秦建国也有私心。
以前在学校的时候，他就觉得陆厉川是一个好苗子。
聪明，能干，隐忍又有大局观，从不会因为一些小事斤斤计较影响老师的整体安排，实战演中也表现的很优秀。
有勇有谋。
就是脾气冷了点。
进入刑警队以后，他从基层做起，人虽然还是高冷，但并没有秦建国以前点名要过来那些学生的盲目傲气。
他不骄不躁的学习，进步，接手案子，一步一个脚的替警局破解了很多疑难杂案。
办事儿也从不推诿废话，虽然又冷又狂。
却很招人喜欢。
底下的同事们都很信任他，有什么事儿也能得到及时解决。
秦建国想让他处理完缙云山那边的事就尽快回来。
如果能赶上今年警局内部的晋升会更好。
不仅有私心，他也希望自己能照顾好战友的儿子，不负所托，将来看着陆厉川成家立业，平平安安的过完这一生。
尤其还有很多东西需要提前准备。
比如警局内部的晋升考核。
升职前的一些特别准备。
可陆厉川却有自己的想法。
“您不想辜负自己的战友。”
“我也是。”
陆厉川看了眼窗外漆黑的天，忽然想起以前跟老路他们吃散伙饭的场景。
那时临近大学毕业，学校外面吃散伙饭的人很多。
领完毕业证离开宿舍的前一天晚上，老路忽然从上铺伸出脑袋，咬着零食吃的满嘴含糊的提议道，“要不我们也出去吃个散伙饭呗。”
“南城不是明天要去外地吗。”
“ 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见，要不我们也吃点东西送送他啊？”
话是这么说。
但实际上老路只是肚子饿找个借口出去而已。
陆厉川没好气的瞥他一眼，顾南城却说反正躺着也没事儿干，要不就出去走走？
于是三个人去校外找了家烧烤店坐下，要了一堆烧烤和啤酒。
喝到最后，老路醉了，抱着顾南城的头一下一下的摸，特别像在摸一条狗。
陆厉川笑的胸腔直震。
顾南城躲都躲不开。
老路却一脸通红的骂道，“你们两笑个屁。”
其实他就是怕他们三个人以后见不到了。
毕业以后接踵而来忙碌和学习会让人麻痹。
他们都会忙着适应新生活，学习怎么在这个社会上立足，忙着面对他们没有经历过的另一个世界。
说不定哪一天其中一个出事儿了，他们连消息都收不到。
尤其是警校里的学生。
这种情况太多了。
他们三个人从小在一个家属院里长大。
一起玩闹。
一起上警校。
陆厉川痞气不羁，顾南城温和有耐心，只有老路最粗枝大叶。
可那天晚上也只有老路哭的最惨。
他抱着酒瓶说，“你们俩，一个从小打我打到大，一个每次都要截断我的烂桃花，可一旦出了什么事儿，也都是你们两一前一后的帮我扛着，替我解决。”
“厉川觉得矫情，干了什么从来不说，南城你也是，就怕伤了我那点儿自尊心。”
“可我都记着呢。”
老路说，“以前上学的时候我就想，咱们一起走了一路，以后肯定也要在一块。”
“起码在一个城市。”
“工作之余聊聊天，喝喝酒，吹吹牛。”
“说不定等结婚了还能一起做伴儿，结个娃娃亲什么的。”
“可现在要工作了，才发现社会真他妈现实。”
“你看看那些比我们提前离开校园的同学，不管以前关系有多好，后来都不联系了。”
“圈子不一样，人也淡了。”
老路说的伤感。
却都是事实。
陆厉川笑着踹他一脚，漫不经心扫了眼周围好奇的目光，侧了侧身才说，“只是去外省，又不是去火星，你他妈哪儿那么多愁善感。”
“可不是吗。”
顾南城一边忙着躲他的魔爪，一边顺着陆厉川的话附和。
“老路你清醒点，你喝多了，咱们该回去了。”
“你才喝多了。”
老路晕晕乎乎的说，“你是被那边挖过去的，不签个十年合同人家能让你走吗？”
毕竟是费尽心思挖过去的人才。
在学校就被看中了。
过去以后，那边的警局肯定会当成重点发展对象培养。
尤其是犯罪心理学这一块，不光外省，在全国的公安系统里都很稀缺。
能得这样一个人才，用脑子想想也知道顾南城以后不可能再轻易回来了。
伸出橄榄枝的地方有好几个，都在等顾南城选择。
陆厉川也是。
但他早就选好了。
现在只剩下老路和顾南城两个没选好。
十年下来。
谁知道大家会变成什么样。
老路执念太深。
陆厉川和顾南城都挺无奈。
最后只能开玩笑似的扔骰子打赌。
陆厉川赢了，顾南城留下。
顾南城赢了，那大家就顺其自然。
原本陆厉川以为只是个玩笑。
赢就赢了。
可没想到第二天顾南城真的跟他一起去警察局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