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后半夜。
山上雨渐渐停了,山路一片漆黑。
姜北他们在半山腰找到一家宾馆,开了房间住进去。
刘宇和林晟开了标间,住在一起。
姜北和邹琳琳则开一间,单独住在同一个楼层。
宾馆灯光昏黄,总共三层,每一层的走廊都很狭窄。
上楼的时候,姜北无意间扫了眼前台。
趴在电脑前的服务员昏昏欲睡,整个大厅静悄悄的,唯有门外车子骤然刹停的声音格外刺耳。
她没在意,开门进了自己房间。
可睡到后半夜,姜北却被一阵嘈杂的叫喊吵醒。
门外有人喊,着火了。
“快——快出来往楼下走!”
“里面有没有人?”
“有没有人?”
有人在挨个拍门叫人,房门被拍的震天响。
姜北几乎同时被噩梦和尖叫惊醒。
心脏在砰砰直跳,身上惊出一身冷汗。
她从被子里钻出来,猛地拽起身边的外套就往门外走,连鞋子都没来得及换。
门外,宾馆里的人乌泱泱堵成一片。
狭窄的走廊无处下脚。
烟雾却很浓烈。
整个走廊,从上至下,烟雾越来越快的涌进每一个角落和每一个人的喉咙。
姜北刚一出门,就被外面的人淹没。
很多人疯狂外涌,却连最基本的火灾逃生意识都没有。
姜北被人群夹裹推搡着下楼,捂住口鼻的湿毛巾也没走几步就被扯掉。
烟雾入肺,呛得胸口生疼。
混乱间,有人被踩在脚下。
父母的尖叫,婴儿的哭嚎,伴随着疯狂的外力冲击过来。
姜北被人撞到楼梯口,差点掉下去。
有人从背后捞了她一把。
“谢谢。”
道了句谢后,姜北继续快速往楼下走。
可身后的人一直没吭声。
没有说没关系,也没有其他客套礼貌的回应。
姜北想,逃命都来不及,谁还管这么多。
可灯下楼,站到宾馆门外,转身一看。
嘿,这不巧了么。
“你来这儿做什么?”
姜北抿唇问他。
可陆厉川抬头扫了她一眼后,竟然搭理都没搭理,径直转身朝宾馆工作人员那边走了过去。
人群里的恐慌还没有散。
姜北裹着肩膀往车旁边走,听到身后有人议论。
“哎,你们看,三楼着火的那个窗户里,是不是还有人?”
“不会吧?”
“我看看,我看看。”
“天呐,真的有人啊!”
“你们看,窗口好像有人在招手啊。”
“那是个黑影还是个活人啊??”
“太吓人了吧。”
姜北闻声抬头,果然在宾馆三楼起火的窗口看到一个黑点。
人的形状,却只在窗户里面晃。
“妈呀,姜北你在啊,吓死我们了!”
“我们还以为你被困在三楼了呢!”
肩膀被人猛地拍了一下。
姜北一转身,就看到邹琳琳他们满头大汗的掐着腰,跑的气喘吁吁,站到她面前。
看到她,几人明显松了口气。
刘宇上下打量了她一遍,说,“你没事儿吧?”
林晟也连忙笑道,“我们刚才下楼没发现你,又去二楼找了一圈,还是邹琳琳眼尖,在二楼窗户上看到你,就下来了。”
“对啊对啊,要不是,他们两个还想去三楼找呢。”
“傻乎乎的。”
“要是上了三楼,这会儿估计都下不来了。”
邹琳琳后怕的拍了拍胸口,确定她没事儿,这才再次松了口气,弱弱的笑了一下,说,“没事儿就好。”
几人好像早就忘了不久前的不愉快。
姜北抿了抿唇,一时间不知道要做什么回应。
幸好邹琳琳他们也没有等她回应,就把目光转向远处三楼起火的窗户。
浓烟滚滚,火势越来越大,纵使天上下着雨,可这点小雨对扑灭大火完全没有一点儿作用。
人群安顿到安全区域后,宾馆的工作人员火急火燎的四处乱窜,好在在找什么人。
邹琳琳忍不住撞了撞刘宇肩膀,“哎,三楼那个房间好像真的困了人。”
“是啊是啊,要是没困人,怎么数完人数之后那服务生脸色那么难看。”
“这么大的火,也不知道能不能救回来。”
120和119都刚打没多久。
何况这是半夜。
等他们来,一切都晚了。
人群又是一阵骚动。
他们虽然有心,可到底不是专业救援人员,只能站在原地干着急。
正着急着,忽然有人尖叫一声,“卧槽卧槽,你们看,有人去救人了!”
“谁啊。”
邹琳琳闻声转头,瞬间张大了嘴巴。
远处宾馆楼下,一个身姿矫健的身影,正徒手从空调外机上一层层爬上去,径直爬向被火包围的三楼。
他爬的很快,身手干脆利落,从一个空调外机攀爬到另一个空调外机,争分夺秒,手上还拽着一把粗麻绳。
所有人的心都悬了起来。
唯独姜北,淡定的上了车。
她觉得,这种事情对陆厉川来说是小儿科。
看他平时那么凶,就知道他的体能也不差。
想到初见那天晚上,被他一把拎起来摁在墙上的情景,姜北就觉得围观群众的担心纯属多余。
身为刑警,超强的体能和突发意外时的紧急救援是他们入职的必备技能。
也的确和姜北猜的一样。
爬上三楼之后,陆厉川几次蓄力,砸开了没有开关的窗户,把里面那个人救了出来。
按照他的计划,把人救出来之后,他一路攀爬时绑死在空调外机上的麻绳就可以发挥作用,让那个人拽着绳子一段一段溜下来。
然后他再原路折返。
可陆厉川没想到,火势比他预计的蔓延更快
等他把人从窗户里救出来之后,绑在空调外机上的麻绳已经一截一截全被烧成了灰。
他可以徒手下去,可被救出来的这个男人却不能。
男人死死趴在窗户外面,吓得脸色惨白,连声音都断成了好几截。
“不,不行,我下不去,我下,下不去。”
“求求你,再想想别的办法,再想想别的办法啊。”
陆厉川薄唇紧抿,视线迅速扫射楼下。
而楼下不远处的围观群众里,有人忍不住提议,“要不我们围成圈去楼下接人吧,让他们直接跳下来!”
“只要我们能抱住他们,不就可以了吗?”
“是啊是啊,新闻里不有这么说的吗,也成功了啊。”
说着,一群人撩起袖子就要往楼下冲。
可还没来得及,就听到人群里忽然传来一声嗤笑,说,“无知。”
“新闻里的案件成功是成功了,可接人的那个却高位瘫痪了,你们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