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南昌问了医生才知道,老太太不行了,如果他再犹豫怕是连最后一面都见不上了,那一刻他突然很怕,怕自己会晚,怕真的没能见她最后一面。
他飞奔进去时医生已经拔掉了老太太身上的仪器,白色的被单盖过了她的头。
他失控了,用尽力气的推开医生,颤着手拉开被单,道:“喂!你醒醒,你醒醒呀!你连儿子都没教育好怎么能睡呢?你醒醒,你醒醒,你骂我呀!你骂呀,你怎么不骂我呢?……”
沈玉浩正顾着哭的昏过去的唐宁,看唐南昌那么激动也就没让手下人动手,就当给他机会给老太太道别吧!
总归他的忏悔奶奶也听不到了,人这一生也总是少不得要留些遗憾了。
他抱起唐宁走了出去,病房里就剩下唐南昌和老太太了,他面对那个没有一点生气了的母亲,突然失控的笑了起来,继而又是哭了起来,他瘫坐在地上,空洞道:“连你都倒了,连你都不骂我了,为什么,为什么要生这样一个的儿子?为什么要为了我放弃一切?值吗?后悔吗?呵呵……”
从小他们家就穷,加上他父亲在他不大的时候就走了,这成了那些孩子欺负他的主要原因,他们觉得没有爸爸就没有人会保护他,甚至是他妈妈。
每次他被欺负就只躲在角落里哭,又几次也看到母亲像他一样在偷偷的哭,那时候他就发誓他要不择一切手段成为人上人,他要让那些欺负他的人都被他踩着,他一定要变成强者。
他一定让任何人都不能再欺负他们。
不知不觉中,他是长大了,欺负他的人也越来越少了,可这个时候他边又多了另一个声音:“南昌,你妈妈为了你真是辛苦,你长大了可一定要孝顺她。”
“你妈妈真是不容易,为了你连再嫁都不肯。”
“你妈妈都是为了你……”
“你妈妈……”
“你妈妈……”
他突然觉得自己像一个罪人一样,那些话就像是魔咒一样不停环绕在他脑海里,不停的折磨着他,就好像他母亲的一切悲哀都是因为他,好像是他才让母亲那么辛苦。
他甚至在不大的年纪就试着告诉妈妈,他希望她能重新组建家庭,他希望他不要成为她的累赘,他希望她不要在为了他……他不想再听那些声音了。
那天母亲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并且她自己躲着房间哭了很久,他像一个做错事儿的孩子,同时又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他只是不想成为母亲的负担而已,他只是希望她能拥有自己的幸福。他只是不想她为了他不幸福。
他不明白,也随之疏远了母亲,他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不需要母亲也可以很好,他不接受母亲为他做的一切,他不需要她无条件的付出。
终于大学毕业了,他可以放手一搏的时候到了,那个声音有响起来了:“这孩子有本事了,可别忘了你妈呀!”
“就是,你妈多不容易才把你培养出来的。”
“这一辈子算是全搭在孩子身上了,有几个能做到了?”
“可不是吗?所以说李姐真不容易。”
……
他越来越不愿意回那个家了,他觉得他好像欠了一笔永远还不起的债,他看到母亲都只觉得压抑。
他开始只想摆脱她。
事实上他也是这么做的,从他成功的那一刻起,她就成了他最大的耻辱了,因为他还不了她的恩,他不知道要怎样去还清她的一辈子。
索性她说她不用他还,她说她都是自愿的,那么他就更加心安理得了,他恨不得让全天下人都听到:你们看,是她说的她是自愿的,你看我没有欠她。
母子情分是越耗越少,亲情在他眼里也是寡淡的,他的孩子他一个都不爱,他怕他爱的太多会成为他的的负担,他怕他爱的没有了自我。
他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他不想改变这一点,而且他觉得自私自利一点挺好,至少不那么累,至少不叫谁欠了他。
他瘫坐在地上坐了很久,直到眼泪滑落他才知道,原来有些东西还是存在的,他艰难的伸手,握住了那只没有温度的手,喃喃道:“下辈子不要这么辛苦了,为了谁都不值当。”
他是什么时候走的没有人知道,只是他走时奶奶手里就多了个一个残缺的玉片,那时他羡慕同学有钥匙挂件,母亲知道后就在家里翻出这残缺的玉片,磨成了一把剑形的装饰。
这东西手工粗糙,甚至是根本都不太像一把剑,品相也不好看,可他还是挂在腰间一挂就是十几年,也许他一直都知道她的爱,只是从来都不肯承认而已。
唐南昌再也没有出现了,就连奶奶的葬礼他也不曾来过,他势必要把这不孝子演绎到淋漓尽致了。
唐宁忍着痛送别了奶奶,那个时候她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不过还好有沈玉浩寸步不离的陪着她,她感谢这个男人,在她最需要的时候,肯放下一切的陪在她身边。
他陪着她在奶奶独居的小房子里住了几天,她说:“玉浩,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走了。”
他将她揽进怀里道:“以后就让我替奶奶爱你吧!你要知道奶奶她不想看到你难过的。”
“可是怎么办,我还是好痛……”
“让我来抚平你的痛吧!宁儿,你这样我很心疼。”
是呀!她已经沉浸在悲伤中这么久了,她不该让担心她的人继续担心了,生活还要继续,奶奶她也希望她坚强。
所以在沈玉浩还没反应过来,唐宁已经准备好回去的机票了,她说:“你已经偷懒了太多时间了,快回去工作。”
“不,我要陪媳妇。”他抱着她难得的撒娇起来,看到沈玉浩这样,唐宁都受不了的起鸡皮疙瘩,“你够了,再不回去,我就自己回去了。”
“那,我陪媳妇一起回去。”
唐宁:……
某人不要装可爱吓人好不好?
到最后奶奶也没有看到他们重新举办婚礼,唐宁其实是有些愧疚的,如果早点知道奶奶的身体,她早就和沈玉浩重新办婚礼了,可是现在说什么也来不及了。
这也就难怪让奶奶走的时候都是不放心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