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老爷子定定看了她一眼，“颦儿，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所想的我不是没有想过。”
蒋颦脸上的笑意微微凝了凝。
云老爷子又继续道，“我不知道珈蓝公子是如何与你说的，但神仙岛远远要比你想象中的强大复杂，所有……永远不要想着和他们硬碰硬，我们只能智取。”
蒋颦沉了口气，道，“可母亲她……在那里过的很不好，我不希望只有我一个人平平安安活着她却在那里过自己不想过的生活。”
珈蓝蓦地蹙眉，“你不要……”
云老爷子浑浊的双目微微红了红，径直打断了珈蓝的话，他下颚有些颤抖，嗓音却依旧沉稳有力，让人有安全感，“珈蓝公子先去休息吧，让我们祖孙好好聊聊。”
珈蓝抿了抿唇，对云老爷子点了点头，然后起身了。
在起身的一瞬间，他对蒋颦低声道，“你外祖母当年惨死神仙岛，他的恨不比你少，少说点。”
蒋颦眸子蓦地紧缩，轻轻咬了咬唇，“外祖父……”
云老爷子起身道，“你随我来。”
蒋颦上前扶住了他，老爷子身子在同龄人中算好的，但这个年纪走起路来还是有些不太灵便。
他带着蒋颦走过小半个云家，穿过了上次那条密道，走到了那间满是秘密的地窖。
蒋颦一直没有说话。
到了地窖里，老爷子终于放开了她的搀扶，他颤颤巍巍地走到了一面墙前，抬手按动了墙边的机关。
那面墙微微动了起来。
里面还有一个小间，看起来别有洞天。
“这是……”蒋颦跟着云老爷子走了进去，她看着墙壁上挂着的画像瞪大眼睛。
那小间里每一面墙上都挂着女子的画像，有正面的，有侧面的，有倚在窗边读书的，有坐在小池塘旁边喂鱼的……
千姿百态，什么样子都有。
“我是个没用的人。”云老爷子看着小间中的画像忽然道。
他站在中央，平时明明看着高大健康，但这时候却好像孤独又渺小。
老人家转头看着那一张一张的画像道，“我没能守护好妻子，后来，也没能守护好女儿。”
蒋颦看着看着，忽然发现了自己的画像。
在很小的时候，她就被告知生母已经死了，没有画像，什么也没有，所以她一直都不知道生母的样子。
想必，这里的画像，都是她与外祖母还有母亲的吧。
“妻子被带走的时候，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将女儿整日抱在怀里，想着如何才能救她出来。”老爷子缓缓走上前，看着正中央挂着的那副画像，苍老的脸颊微微一动，“可是直到她离开，我也没能将她救回来，甚至……我连她的尸骨都没有见到。”
“因为我无论如何也不能登上那座岛，不管用什么方法也不行。”
“外祖父，对不起……是颦儿莽撞了。”蒋颦看着白发苍苍的老人，上前低声道，“但我真的从没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的意思，我就先了解了解好吗，若是了解了以后真的没有万全的把握，那我一定有多远躲多远，绝不去碰他们，好不好？”
云老爷子轻轻摇了摇头，他浑浊的眼笼着一层水雾，“你先听外祖父讲完，讲完以后我们在谈这件事。”
“好。”蒋颦看着他，微微往后退了退，顺从道。
“后来，我知道她死了以后，我也没有放弃了解神仙岛，我的目标开始改变了。”
“从救出妻子，变成了报仇。”
老人家抬起布满皱纹的手，他轻轻抚上画像中女子的脸，目光神情缱绻。
画中的女子鸭蛋秀脸，俊眼修眉，黑发如瀑，那双眼睛灿若星辰，好像会从画中走出来一般。
“于是我好好养大女儿，尽我所能想法子对付那座岛。”他放下手，眸子忽地黯了黯，“但我没想到，女儿有一天也会和妻子一样被他们带走。”
蒋颦眼眶红了红，嗓音变得细细碎碎，里面带着一丝哽咽，“外祖父，这不是你的错，是他们的错。”
“是啊，是他们的错。”老爷子自嘲地笑了笑，发间的银丝似雪一般洁白，“但我却无法让他们认错。”
“我救不了妻子，不能替妻子报仇，也救不了女儿，甚至连阻止她走上和妻子一样的路都做不到。”
“外祖父……”蒋颦上前拉了拉他不满皱纹的、粗糙的手，轻声道，“会有办法的，我们会有办法的。”
“他们不可能一直都这么无法无天的。”
“你看，过了这么多年，神仙岛不已经和以前不同了吗，它现在一分为三了，不在和以前一样是一个整体了，不比从前好对付多了？”
蒋颦说着说着已经落下了眼泪，她其实有想过要引起除去珈蓝他们那一波势力以外的两方势力相互争斗，他们坐收渔翁之利。
但珈蓝说过，不用引导，神仙岛三方势力已经天天闹得你死我活了。
可就是这样，外界还是无法参与进去，更无法从神仙岛身上得到什么好处。
这话说到最后她自己也不相信了。
“颦儿，外祖父只希望……你不要和你外祖母一样，不要和你母亲一样，被和她们一样被带去那里生死未卜……”老爷子嗓音微颤，握着蒋颦的手轻声道，“我终其一生也没能保护好她们，但我希望在最后这段日子里，能保护好你。”
“……我知道，我都知道外祖父。”蒋颦脸上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落下，这大抵是她从小到大以来第一次哭得这么凶。
她其实是想说但是的，但总觉得老爷子这个时候的状态不适合说。
不管什么时候，蒋颦都觉得，不能坐以待毙，坐以待毙就意味着输。
躲来躲去并不实际。
但她看了一眼云老爷子，轻轻阖了阖眼，这件事还是慢慢来吧。
“神仙岛的事，你可以了解，外祖父在做什么你也可以知道。”忽然，老爷子沉下声来开口道，“但是有一点你要答应我，就是你刚刚说的，没有完全的把握，绝不碰神仙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