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老皇帝猛地抬头，抬手挥袖间便掀翻了桌上茶盏器皿。
一时之间，桌上的陶瓷茶杯、盘子纷纷摔落在地，碎成片的瓷片四处飞溅。
坐在皇上身边的萧贵妃脸色一白，连忙起身道：“皇上息怒。”
冷如意手心的汗水已经浸湿了略有些长的衣袖，她紧紧地攥着手，看着高高在上的明黄色身影，直着腰道：“忠言逆耳利于行，皇上应当明白这个道理才是。”
“臣女说的句句属实，皇上一查便知，京中传言绝非空穴来风，臣女不过不想太子殿下被人欺骗罢了。”她又说着，其实仔细看还是能看得出来的，冷如意的身子在微微颤抖。
蒋颦心中不由感叹，这冷如意胆子可真大，都到这会儿了，还能这样挺直腰板侃侃而谈，太可笑了，皇上用得着你来教？
不过她这心理素质可真强大，若是换做他们家三姐姐蒋盈，恐怕早吓晕了。
“冷小姐说的是，真相如何一查便知。”齐盛回过头瞧乐蒋颦一眼，他眼神淡淡的，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就同从前他看她没什么两样。
顿了顿，他又抬起头：“只是父皇，儿臣相信灵雨。”
“咳咳咳……”蒋颦一时没忍住，一口水口卡在了嗓子眼儿。
“灵雨姐姐……”齐墨站在蒋颦身后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然后在她耳边小声道，“你和皇兄感情原来这么好的吗？”
蒋颦欲哭无泪，好个什么啊好，上辈子这一年是齐盛最烦她的时候，连听到她的名字都会觉得厌恶，更别提替她说话了。
她现在都怀疑这个齐盛是不是也是重生过来补偿她的。
什么让人来蒋家帮她管账，特地来丞相府看她，给她送漂亮衣裳，还各种帮她说话，这哪里倒像是齐盛会做出来的事。
“再者说，这有什么好查的，全京都都知道灵雨喜欢追着儿臣跑，这么多年了，她的情谊难道还会是假的不成？”齐盛回头瞧了一样正在轻轻咳着的蒋颦，回头对老皇帝道。
“太子殿下所言极是，郡公主对太子殿下的情谊，就连本宫这个整日在深宫里的都略有耳闻呢。”萧贵妃漂亮的眼睛微微弯了弯，对老皇帝道。
其实这会儿大殿中人已经没什么心思继续议论下去了，他们每个人心中的震惊不比蒋颦少。
要是说前阵子和刚才是太子殿下出于男人的自尊心的维护，那这句“儿臣相信灵雨”呢。
他们太子殿下何时说过这样的话？
原本以为蒋颦从前追着太子殿下跑都是无用功，原来人家都将那细水长流看在眼里呢。
周围各位小姐看向蒋颦的眼神中一时之间充满了羡慕，蒋颦可算熬出头了啊。
“可人是会变的，臣女听闻郡公主已经好久没去过太子府了，这个太子殿下又如何解释？”
冷如意顿了一下，感觉自己好像站在悬崖边上一般，她心中尽是狠意，没想到自己爱了这么久的人竟会为了蒋颦这种下贱东西说话，她抬眸，眸中尽是狠戾，冷声问道。
“若是冷小姐在玄武大道被刺杀一次，怕也会和灵雨一样很长一段时间不敢出门了。”齐盛平静道。
“……”萧瀛看着平静的齐盛，微微挑了挑眉。
事情好像不是他想的那样啊……原本他还以为蒋颦帮他对付齐盛是因为爱而不得、因爱生恨，可现在齐盛这个态度……
好像并非他想的那样。
这样一看，好像前不久他针对自己的原因也明朗了。
“请父皇明鉴。”齐盛又道。
少年青黑色的蟒袍衣角微扬，脸上尽是不符合年龄的沉着冷静。
蒋颦抬眼看着齐盛清绝的背影，眸中尽是复杂之情。
就算齐盛已经开始改变，但她仍不可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蒋颦自己自己对齐盛还是有感情的，可是那份感情到底是爱是恨她自己也不懂。
但她十分清楚，上天让她重生，就是让她和这个人不死不休的。
从她重生那一刻，她就知道，这辈子她和齐盛，再无“龙跃九霄，雨润大地”，他们之间，只有“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了。
“既是污蔑皇室，就按……”老皇帝定定地看了齐盛一会儿，手指轻轻摩挲着手上的佛珠串子，才开了口。
这时忽然有些小太监跑到老皇帝身边轻轻说了句什么，老皇帝眸光闪了闪，嗤笑一声道：“让他进来。”
大殿中众人纷纷奇怪地转头看向了门口，皇上怎么说了一半不说了，让谁进来？
“你们先就坐。”老皇帝正了正身子，对下面站着的一种大家小姐和少爷们道。
“是。”众人一边朝门口张望，一边回了自己的座位。
当然，冷如意很有自知之明地没有回去坐下。
其实她这会已经颤得有些厉害了，她身后的丫鬟见小姐似乎有些腿软，知道她是这会儿知道害怕了，于是站在她身侧小声安慰道，“小姐别担心，老爷一定能赶到的，不会有事的，老爷就您一个女儿，不会不救您的。”
冷如意指甲不由嵌得更深，仿佛要将手心戳破一般。
她心中十分清楚，只要消息传回去了，那老东西是一定会来救她的。
冷家就她这么一个女孩子，他可还指望着她能嫁个好人，让自己和蒋江流一样借着女儿一步登天呢。
“皇上……皇上……”众人只见有个身着靛蓝色官服的老人满脸诚惶诚恐地走了进来。
这不，这就来了。
冷如意垂下眼睫，掩去眸中情绪，直直地站在原地头也不回。
那老头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向前走着：“老臣给皇上请安。”
大殿中众人看着那颤颤巍巍哭得伤心的老人，便知那是冷如意的父亲冷丞相了，心中不由感叹到，真是造孽。
冷丞相都一把年纪了，还得在这样的日子当着京都所有贵女、贵公子的面儿来宫里给女儿求情。
“冷爱卿怎么这会儿来了？”老皇帝看着下面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冷丞相，明知故问道。
“是老臣管教不严，是老臣的错，求皇上饶过小女性命吧……”冷丞相跪在地上抽抽泣泣地道。
他微微低下头对身侧直挺挺站着的冷如意阴冷地道，“你是真的想死么？还不跪下求饶！”
“小姐，快跪下求求皇上啊。”跟着冷丞相一起跪在冷如意身后的丫鬟也忍不住小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