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黎琛一时之间竟然没有合适的话语去回复南经天的请求。同意?可是现在说同意的如果干脆利落,莫说他自己不会信,就连南经天应该也会惴惴不安,觉得只是敷衍,而更加担心想的更多吧。
可是拒绝?南经天最后那句话明显透着失望和不甘,那是来自一个父亲望子成龙的愿望失败之后,在赤裸裸的现实面前无力抵抗的失望,南黎琛太能理解这样的情绪了。父亲是天之骄子,成功人士,甚至可以说是站在顶端的人中龙凤。
做他的儿子,生来就像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不像是平民百姓的孩子是爱的延续。作为南经天这样优秀的人的儿子,更像是一件应该完美的作品,不论是旁人还是南经天自己,都应该是觉得自己的后代有着最优良的基因,应该是最完美最优秀的。
甚至南黎琛自己,也是从小到大就是这样要求自己的,作为父亲的儿子,作为南家的少主,就应该担起责任,不能让任何人失望。因为他承载的,还有无数企业背后的普通人家的家庭。
南黎琛放弃自己的爱好,逼得自己早熟,逼迫自己去看那些数据,他羡慕那些可以肆无忌惮的人,羡慕那些拥有自主选择权的人。因为一旦身为掌家人,就意味着他失去了任性的权利。甚至成年以后,因为他是最高领导,所以他不能说“我不知道,我办不到。”
一个人,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南黎琛比常人更懂得这个道理,所以他也知道父亲当初肩上的重量是多少,他明白这样的压力下,父亲不能有任何一项能力出现问题。甚至是性能力、以及孩子的优秀程度。
因为人到了一定高度,他就是这个一定世界里的标杆,人们会把他当做榜样、希望、甚至是信仰。他让人们相信完美,相信十足的、没有缺陷的美好。相信这个世界的完美存在。他没有办法去做他自己,他只能做人们心目中相信的那个形象。因为他不能让他这个世界的人民信仰崩塌。
在这样的情况下,南经天的失望变得十分容易理解,他是那个标杆,可是标杆出现了缺陷,尽管是来源于他的儿子的不优秀。但是身为标杆,他会让人民失望,而身为父亲,他自然也希望自己的儿子是优秀的。作为望子成龙的父亲,他的失望来自儿子的不争气。
因而他的压力和失望都比常人更甚。而至于不甘心,那是南经天多年的自律以及长期处于令人瞻仰的境地的他,自己也不允许自己有任何失误,即使是儿子的错误,可是会让他觉得自己的教育有问题。从而引起南经天自我不满和批评。
同样他的不甘心还来源于他父亲的身份,因为是自己的骨肉,所以不相信不承认自己孩子的不差劲。所以面对孩子的错误会显得不甘心。因为天下的父母,在心底里,都会觉得自己的儿子是最好的。
身份带来的压力,众人目光带来的压力,自我的要求,自我的逼迫。让南黎琛在理解父亲言语里的失望和不甘的同时深深的觉得父亲的不容易。南黎琛明白,父亲希望自己和江辰皓都好,他希望他的两个作品都十分成功。
可是这样的江辰皓显然是会让南经天的希望落空。不仅是南黎琛知道,南经天自己也了解这个事实。南黎琛带着理解和同情,略有些迟疑的问:“爸爸,你觉得,如果我用我自己的手段找到了江辰皓,我会如何对他?”
南经天当然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毫不犹豫的回答:“爸爸知道这件事对不起你和小安,但是爸爸还是希望你能给江辰皓一个机会,就算是给爸爸一个脸面。”
南黎琛有些想笑,可是心中异常的难过,比江辰皓攻击千暮安更让人难过。握着手机的手有些微微的颤抖,南黎琛咬紧了牙根,许久许久之后,他似乎是失去了全身所有的力量,只是低低的呢喃着道:“难道在父亲心里,我就是一个这样心狠手辣,会杀了江辰皓的这样一个形象吗?”
南经天听到这话其实并没有往深处想,因为他根本顾不上,他满心满脑的判定南黎琛因为对千暮安的爱而会伤害江辰皓,所以他觉得自己今天必须说服南黎琛放江辰皓一命。所以南经天根本没有注意到南黎琛称呼的转换,以及情绪瞬时的低落。
他依旧是带着小心翼翼的、惶恐的,甚至略有些想要命令的说:“黎琛,爸爸知道你受委屈了,但是爸爸也教过你,凡事不能冲动,对不对?爸爸教过你做事情要留有余地。千万不要因为一时冲动而后悔莫及。”
南黎琛听到这句话,真的有一瞬间的万念俱灰,他喝了一大口咖啡,生活已然太苦。他有些无奈,冷笑着说:“父亲觉得我怎样算不是一时冲动呢?原来在父亲心里我就是这个模样,罢了,也是我想太多。”
“父亲如今记得我那个您没有养育一天的弟弟,却不愿再想一想从小被你教养的我,我倒是想问问父亲,今日若是我做了这样大逆不道的事。父亲对我这个儿子到底是失望多一些,还是焦灼多一些。”这段话说的极为刺耳,再看南黎琛,面色不表却眼神幽深。让人心惊。
南经天听到这样尖锐刻薄的话,便知道自己理解错了南黎琛的问题,可是伤害已经造成,南经天就算是在追悔莫及,怕是南黎琛心理都会留下极其深刻的伤疤。于是南经天没有选择辩解。一是双方无言,沉寂了半刻。
终于,南经天忍不住有些难过的开口:“黎琛,爸爸还记得你小时候抱着爸爸喊奥特曼的事,如今,这样不优秀的父亲,是不是已经不配做你的英雄了,爸爸年纪有些大了,已经开始回忆不起小时候教你背古诗时候,你那个嚼着嘴巴的小表情了。”
听到小时候的事,南黎琛还是忍不住伤感了,他果然想起了小时候的父慈子孝。南黎琛在这一刻不想再去思考南经天说这些话是单纯的想到了还是有目的的说服。他只是想到儿时那个带给他温暖的父亲和宽厚的肩膀。
所以顿了顿,南黎琛还是开了口:“爸爸,不管你信不信,对于江辰皓,我从来没有想到做的很绝。”说完,南黎琛直接挂断了电话。不给南经天说话的机会,因为害怕这些都不过是为了说服自己而故意提起的套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