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蛋把信从门缝里塞进去,信封打了个旋儿落到地上,他嘴里念叨着:“这样秦哥一回来就可以看到信了。”
1974春,他横跨整个中国,从最东边来到了最西边。
“阿卜热去哪里了?”
昆巴挥了下手上的刀问身后的人,白冷光从他带疤的脸上闪过,哐当一声响,他啐了一口,突然发难把面前畏缩的人踢倒。
“老子要的是可以见血的刀,你这打的什么货,你的老二都割不下来的废品你卖给我!”
昆巴身后的人抽着烟卷,半长的黑发凌乱地半捆在脑后,有些狂野的凌厉,棱角分明的下颚布满了黑青的胡茬,他有一双深邃的黑色瞳仁,眉骨立体,却不同于昆巴的异域,他是个汉族人。
他眯着眼盯着滚在地上的人,等昆巴发泄完才回答刚才的话:“他说乌齐县有好家伙,给我们弄去了。”
“哦?好家伙?”昆巴感兴趣的转头,他原地走了两步,厌恶的看了眼地上趴着的人:“闪开。”
那人连滚带爬的退到一边,偷偷抬眼和昆巴旁边的人对视一眼,见他微微点了点头才起身走了。
昆巴等他走了才说:“秦,你太心软了,这种人你不给他教训,他下次还会越来越过分。”
秦晓抽完最后一口烟,把烟头扔在地上,牛皮的短靴碾上去,只留下一个黑色的污渍。
他没有理昆巴的话,语气低沉地说:“阿卜热去了四个小时了。”
昆巴脸色一变,大骂了一串,捡起地上的刀就要走,秦晓跟上去。
“我来开车。”秦晓扯开已经碰到车门的昆巴,他沉着脸坐上了副驾驶。
这是一辆德国产的福特,从一个哈萨人手里交换过来的,破破烂烂的,但是还能动,就是发动机声音太大,像是垂死针扎的人发出的最后一声嘶吼。
车子轰轰两声震得人头晕,秦晓飞快地倒车,想着这辆车估计要死了。
“你先别担心,也许阿卜热有事耽搁了。”秦晓开口说道。
昆巴用拳头砸了下车窗,原本只剩半边的窗户全碎了,冷风全灌进来,昆巴面无表情地打了个抖,冷静了下来,他说:“要是那小子是贪玩回来这么迟,我非打断他的腿不可。”
秦晓没有说话,车内静了下来,他们都知道,自从和哈萨那边搭上线后,乌木齐的地头蛇就盯上他们了,为了维持和平的表象,他们每次走货都会意思一下,可是双方都清楚,一有机会就会铲除对方,这一趟只能秦晓和昆巴去,他们要是带人去乌木县肯定被视为挑衅,秦晓他们不怕死,但是不值得为这种事丢掉性命。
阿卜热走的时候和秦晓说过最多四个小时就会回来,秦晓一直在计算着时间。
半夜的时候到了乌齐县,秦晓下车,抽了一根长钢管,两人找到阿卜热拿货的地方,进门前,秦晓拉住昆巴说:“不管阿卜热是什么情况,你先冷静,我们只有两个人,不能莽撞。”
昆巴艰难的握着自己的刀,他知道自己是什么性格,他把刀递给秦晓,手用力地靠在他脖子上,秦晓感觉到那种力度,是信任,也有慌张。
“秦,你救过我,这一年你也付出了很多,你是个勇士,我信任你,请你帮我救出弟弟,我将奉上我的忠诚。”
昆巴的意思是他救了阿卜热,就把老大的位置让给他,秦晓手指动了下,他垂下眼敛说:“你我不必说这些。”
毕竟一群异瞳的人是不会信服一个黑色眼睛的人。
接过昆巴的刀,秦晓推开眼前的仓库大门,铁门吱呀的一声,在寂静的黑暗中挑拨着人的神经。
两人都放浅了呼吸,秦晓在黑暗中找灯的开关,滴答滴答声好像很近,缓慢的,有节奏的声音。
秦晓摸到开关,他鼻尖闻到淡淡的血腥味,手顿住了,昆巴的声音像是从冰原而来,裹挟着雪暴,仿佛要吞噬一切。
“开吧。”
吧嗒,冷白的光照亮整个空间,杂乱堆放的废铁,锈迹斑斑,地上的锈红一圈一圈的,都没有中间空地上那滩暗红的粘稠的血来的刺眼,昆巴撕心裂肺的怒吼着,却不敢上前,甚至连看都不敢看从顶棚上吊下来的人。
秦晓扫了眼周围,没有人,对方只是警告,没有打算撕破脸,他阴沉的盯着那滩血,知道这事不会就这么算了。
秦晓没管昆巴,三步两步向前,他站在血泊边,抬头看到倒吊的阿卜热,他黑棕色的长发被粘稠的血纠缠成几股,血从发尾滴下来,手被折断,扭曲的垂着。
秦晓飞快闭了下眼,压住心里突起的暴戾,他伸手压了下阿卜热的脖子,像是不确定一样,他又压了压,虽然微弱,但是还在跳!
“昆巴!他没死!”
昆巴愣住了,忽然跳起来,他像确定一下,秦晓呵斥了一声:“先把他弄下来!”
秦晓从铁堆上爬上去,够到绑住脚的绳子,“昆巴,不要动他的脖子,拖住背。”
“好!”
他努力不让阿卜热的身体晃动,割绳子的动作小心却迅速,最后一点的时候,秦晓给昆巴打了个手势,他点了点头。
扯着绳子让阿卜热的身体慢慢的放下去,秦晓大半个身子都垂在三米多高的铁堆上,腹部被铁挤压着,绳子更是把手给勒青了。
两人飞快的把人送去医院,这会儿人少,急诊室只有一个医生,昆巴不放心,拎着刀去其他诊所的医生全逼了过来。
秦晓知道他心里慌张,不这样做没法安心,这里的医生被人威胁惯了,一见到刀立马就穿衣跟着昆巴过来了,路上还谈妥了医药费,对于这些人信口要价,昆巴这会儿没有犹豫,一口就答应下来了。
急诊室的门紧闭着,昆巴焦灼的走来走去,秦晓靠在墙上,神思不明的卷着眼,昆巴大力踢飞边上的椅子。
秦晓瞭了他一眼,把烟塞嘴里说:“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