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晓出神地盯着手指上的烟絮，贾古索没有直接找人暗杀他，而是请到这儿来，似是而非地讲一些话，说明他有所图，图他的识趣。
见秦晓没有说话的意思，反而盯着他好像在等他下一句，贾古索将手中点染的香料扔进炉子里，他拍了拍手上的灰说：“你是聪明人，呆在昆巴那儿没有前途，他能给你的我贾大可以给你双倍。”
秦晓没有回他这句话，反而提起了自己刚来乌木的事，贾古索也没有露出不悦，听着秦晓翻出那些陈年往事。
“我到乌木的时候，第一个遇见的不是昆巴，是他。”秦晓指了指贾古索背后的巴达，巴达抬眼地看了秦晓一眼，秦晓无所谓的笑了一下继续说：“他当时指挥手下拖了几个麻袋子，栓在车座底下，一路拖过去，整条路都是血肉渣子，据说这是你们惩罚方式。”
气氛好像沉闷下来，贾古索那张脸看不出表情，一双眼睛灰色阴霾，他好像在盯着秦晓，又好像在出神。
倒是巴达脸色变了下，秦晓这样问就是有机会，他在担心自己的下场会不会变成以前那些犯错的手下一样。
他勾了个笑说：“秦先生也知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没有规律不成方圆，贾大要罚的人自有他的错处，我想秦先生这么聪明的人，不会犯那些愚不可及的错误。”
秦晓回道：“圣人都会出错，何况是我。”
巴达正要开口，贾古索抬了下手，他闭嘴退了一步，安静地缩在黑暗中。
“秦晓，我贾大给你承诺，只要你不威胁到我的利益安危，我允许你有特权。”
秦晓低着头，好像真的在考虑，等了会儿他开口说：“比起这个特权，我更想让贾大帮我查一下，阿卜热是被谁人所害？”
“看来你讲的是兄弟义气。”贾古索这个话说的有些别有意味，秦晓知道他踩在了他的忍耐边缘。
但是置之死地才有后生，他说：“昆巴对我有恩，于公于私我都不该因为贾大的一句话而离弃他。”
这场谈话似乎已经没有必要进行了，巴达也没想到秦晓连周旋的意思都没有就直接拒绝了，看来今日的地毯又要冲洗了。
然后秦晓慢慢又说道：“除非昆巴不再需要我，但是我却想给他做完最后一件事以全这场恩情。”
他半长的头发遮住了脸，只看到微微下压的春唇角表示失落，长腿随意交叠着放着，没有警觉的僵硬，整个人有种慵懒的颓丧，却又气定神闲，仿佛笃定了贾大不会杀他，值得深思的是这份笃定来源于何处，是他自己做好投靠贾大的决定，还是另有其他原因。
巴达想着，却也没有忘记秦晓提到阿卜热的真正目的，他隐晦拒绝说：“秦先生，这道上有规律，不会插手各派恩怨。”
阿卜热的事在座的心里都清楚怎么回事，但偏要打机锋不能说明白，秦晓笃定贾古索还没有那么大方，把手下给交出来，但是为了他手上的那几线，他势必会犹豫。
秦晓要的就是贾古索的犹豫。
贾古索也确实在犹豫，他说：“我为你找到凶手我有什么好处，昆巴他们感谢的是你，不是我。”
秦晓的松动就是因为阿卜热的事，如果他把人交出去了，到时候让他们又团结在一起，那他做的这一切不是白费心思了吗？
“你把人交出去的那天就是我与昆巴恩尽的时刻。”
贾古索枯指重重地敲了下桌面，他最后说：“我可以帮你查一下。”
巴达看了眼贾古索，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有反对。
秦晓直起身，主动提了下批货的事：“下次走货定在三月。”
贾古索眼神这才亮了起来，他说：“到时候有巴达带人和你一起去。”
连人都没有交出来就已经想好走货的人了，秦晓心里冷笑，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他说：“这可不行，那边认走货人，不认出货的，只有有我，没有昆巴，他们不会同意交易的，如果贾大不放心，你可以安插几个人进来，至于昆巴那边，我会商量好。”
贾古索在这乌木盘踞多年，骨子里阴狠，但是却无比自大，这么多年也只有一个秦晓出了这个头，但是秦晓又一向以退让容忍的态度在两波人间搅稀泥，以获得短暂局面，且向来信用不错，所以秦晓说的话贾古索不会去怀疑，或者应该说是自大到不需要去怀疑。
贾古索说：“那就这么定下来，阿卜热的事我会尽快给你答复，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秦晓撑着椅子站起来，踱到贾古索面前，虚虚握了下他伸过来的手，一触即放他说：“合作愉快，那么在下就不打扰你了。”
巴达从黑暗中出来，得到贾古索的点头示意才把人送出门，秦晓开门眼睛扫了圈，发现暗处有持枪的人，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他收回视线跟着巴达下楼。
“秦先生慢走。”巴达挥帽致礼，让人挑不出错。
秦晓面色冷淡地点了点头，看着他在尘灰中走远点身影，巴达才转身回到楼上。
推开门前，他虚掩了下口鼻，似乎做了很困难的决定才推开门，他躬了躬身说：“巴达有事不明白。”
贾古索撑着桌面走到里屋去，他躺在临时搭的床上，挥了挥手，巴达恭敬地过去，动作熟练的抽出烟杆，里面天上黑色膏体，地下点一方小火，那膏慢慢融化，冒着焦味。
贾古索阖上眼睛，脸颊凹下去，他吐了口气才慢慢说：“什么事不明白？”
“您曾经说过如果秦晓心不在我们这儿，还不如杀了。”
贾古索睁开眼敲了下烟杆，烟又盛了几分，他说：“因为我突然发现，他的价值比他那颗难以捉摸的心要值钱些，他要是真讲兄弟义气才好，有昆巴那群蠢人拖着，他也只能和我们虚与委蛇，不敢妄动，不然下一个就不是阿卜热了，而是他口中的恩人昆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