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母的交集圈也大,虽然没见过人,听名字也就知道是谁了,一瞬间底气也足了,她坐下来说:“原来是你啊,你家马东阳找到了吗?”
要不是马东阳带坏他儿子,她儿子也不会出事,郭母现在看到正主的家人了,免不了怨气横生。
她没好气地推开面前的茶杯说:“我家建宇可是被马东阳连累的,你不帮的话也没天理。”
赵雪原是个圆滑性子,也素来知道这个郭夫人自视清高,说话不过脑子,没打算和她置气。
不过她提到东阳,还一副理所应当的嘴脸,赵雪就忍不住有些脾气了,她脸色淡下来说道:“我可记得你儿子还绑架了丁军长的女儿,罪加一等才判了十年。”
说到丁晓甜,郭母就一肚子火,这丁家做事也太绝了,建宇只是脑子一时发昏才做出了糊涂事,丁晓甜也没受到什么伤害,相反他儿子还帮她,要不是建宇绑她过去了进了敌营,这案子怎么也办不下来啊。
没想到最后丁晓甜一句话都不给她儿子说,还落井下石,简直是白眼狼。
“哼,她现在倒成大功臣了。”郭母讽刺着说。
赵雪没接她的话,郭母自说自话一会儿也没趣,她问起了正事:“你有什么法子把建宇捞出来。”
“没法子。”赵雪说道。
郭母一下惊起来,尖声说:“没法子你找我来干什么?”
“我话还没有说完你激动什么。”赵雪暼了眼脸色涨红的人,等她坐下了才继续道:“捞出来不可能的,少在监狱里呆几年我还是做到。”
郭母还是有点不满意,她说:“少能少几年?你家那位位置也没多高,现在他儿子又是主犯,能走动的关系比我还少,你确定这事你能帮?别没金钢钻,还揽瓷器活。”
这番话尤为难听,赵雪皱了下眉,冷着脸说:“救你儿子的是我赵雪,我还把话放这儿了,这整个上海市,除了我没人能救你儿子,如果你还有什么疑问,门在那边,慢走不送。”
看见赵雪发火了,郭母脸色讪讪,她就是做做样子,真要她走还真有点挪不动脚。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再说话了,郭母坐在凳子上,屁股像长了疮一样难受,又拉不下脸主动开口。
赵雪见人晾够了才说:“这是我私下帮你,我家那位不知道,你嘴巴也严实一点,要是透漏了风声,吃亏的可是你儿子。”
“行,我相信你。”郭母干巴巴说道。
等到了太阳偏西,郭母才从芙蓉街出来,一扫往日的颓废焦躁。
1976年尾
没有要过年的喜庆,今年发生了很多大事,几位国家的开创者先后去世,在百姓惶惶然中,自然灾害也频繁地侵扰这个已经千疮百孔地国家。
丁晓甜已经退伍两个月了,她也敏感地发现了父母的情绪阴郁,她知道这个国家民族以后的走向,就算触动再大,经历过两次的人,心里还是没有像他们一样沉郁。
值得庆幸的事,笼罩前路的迷雾开始散了,政策开始清明起来,丁晓甜期待的日子终于快到了。
离恢复高考还有几个月,她也要着手准备了,上辈子她没有上过大学,后来创业走了很多常识上的弯路,这次说什么也要去系统地进修一下,一来是学点东西,二来也是丰富人生体验。
丁晓甜在林女士的强烈推荐下,去了一个成人补习学校,昨天报名的时候人还挺多的,想来大家都听到了风声,都希望在接下来的这几个月里多学点东西。
早上,丁晓甜早早地起床了,吃了饭就跑步去学校,学校离家没有多远,虽然冬天大部分人都会选择住校,但是丁晓甜还是想住在家里,可以多陪陪父母,以后她上了大学开始工作了,就忙起来了,恐怕一年半载才能见一面,林女士不知道她的心思,还责怪了好久,大冬天的每天早上跑步去得多累啊。
丁晓甜拿锻炼身体给搪塞过去了,到了学校,她去卫生间稍微整理下仪容,就抱着书找到靠窗的位置坐下了,她还没有留意过班上的同学,这个时间刚好,挺早的,大家还没有过来。
丁晓甜翻开书温习起来,没一会儿人就三三两两地进教室了,看她们的穿着打扮和她年龄差不多,也有几个脸嫩的,像是十七八的。
丁晓甜心里叹了口气,忽然觉得时间不等人,转眼间就三年了,她都是二十多岁的人了。
等教室都坐满了,丁晓甜才收回自己打量的视线,没有熟面孔。
前桌是个高个子男生,很瘦,戴了副黑框眼镜,丁晓甜多看了几眼,他动作很快却不显慌乱,几下就把书整整齐齐地垒到墙边放着,丁晓甜看见了,书本边缘像尺子量好的一样,不超一毫米,倒是个严谨的性格。
无端让她想到了张潜之,基地分别后,他写过几封问候的信,他说出国一段时间,没想到这就过去一年了。
发愣间,夹着本书的教书先生进来了,他年纪有些大,穿了套朴素的中山装,头发花白,背有些弯曲。
他站在讲台上的一瞬间,目光如灼,气势一下肃穆起来,底下的窃窃私语也停下来了。
他从怀里摸出了副眼镜,仔细戴好,才转身用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三个字,卢弘杉。
笔锋内敛又暗藏锋利,大气朴实,隐有返璞归真的意思,然而这才是粉笔写出来的。
见字如见人,丁晓甜不免对他肃然起敬。
“诸位,这是老朽的名字,接下来你们文综方面的知识由我来负责。”他讲完缓慢而仔细地看过下面的人,好像在记住他的学生。
这一圈看完,他又说:“我教中文,教历史……也教政治。”
中间停顿了一下,丁晓甜看到这位卢老师面色复杂了一瞬,又恢复如常。
他讲完后,底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他十分不适应地退了半步,这才抬起双手示意安静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