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升目送嘉王离开，心中又是狂喜。他此次上书，原本瞄准的就是官家的赞赏。没想到虽然没有如愿获得，但是得到了嘉王的关注，也是一个意外收获，总比颗粒无收要好上许多。更何况，嘉王在官家面前地位非凡，太子都要退出一射之地。得到嘉王的青眼，比得到太子的更好。
容升仔细回想了一下之前自己慷慨陈词的时候，太子斥责自己，嘉王却是有意无意地回护了自己，心中更加明白。太子估计是不喜的，嘉王处处都要跟太子对着干，所以偏向自己。这倒是个好机会啊。
他这样的小人物，所以早就听闻了太子与嘉王彼此之间不睦的传言，但是任何一方的阵营，他都不够格登上去。这一场弹劾下来，倒是能让嘉王注意到自己，甚至还主动给自己表示赞赏，这就足够了。
看来以后，自己要更加关注太子与嘉王之争，帮助嘉王分忧解难了啊。
想到这里，容升觉得自己这一场弹劾倒是也没有白费心血，高高兴兴的出了宫。
再说李珏跟周禛来到了文华殿的时候，官家已经换上了一身清爽的常服在喝凉茶了。一抬眼见到周禛李珏二人，神色如常：“你们来了？”
周禛低头行礼：“多谢官家。”
官家定定的看了他，冷哼了一声，“你也知道错了？”
“是。”周禛心平气和。李珏在旁边看了不由得心里焦急，同样行礼道，“官家，这是事急从权没有办法，阿禛他没有假公济私的意思。”
官家挨个看着自己的两个外甥，叹了口气，“你们这一趟回来，阿禛的性格倒是更像阿珏了，做事冲动不顾后果。大摇大摆就带个女子出入开封府。”你就算要带，不能等天黑了人走了在带进去啊。
当然这后半截话官家是不会宣之于口的，影响不好。但是就算你要带人进去验尸，何必要白天哦。开封府因为工作繁忙，晚上也会有人值班加班，但是终归人少。乔装打扮一下带人进去，哪里会有这么大的风波。
“阿栀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人，我们行事无愧于心，没必要暗地行事。”周禛自然明白官家的未竟之言。他也知道这样背着人更好一些。可是他心里不服气，赵栀怎么了？让她过来是为了公事，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周禛的死脑筋让官家又好气又好笑，“你无愧于心，那你到还记得今日早朝之前就向朕请罪啊。”
请罪？李珏看向周禛，一脸的莫名其妙。
周禛低下了头。实际上周禛心里很明白，他带着赵栀去开封府转了一圈，流言四起。暗地里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这件事。所以在今日上朝之前，他就已经提前找到了官家，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官家。
官家在夏日通常起得很早，早朝之前就会起身在花园之中散步。周禛知道官家的这个习惯，去御花园等着，然后就将自己所做之事全部告诉官家。
让他有些意外的是，官家对于这件事并没有表露多少意外之情，甚至见他主动来跟自己说这个事情似乎还觉得有些欣慰。但是这件事，官家认为周禛的处理不是特别妥当，主要就是大白天带个女子去府衙晃，影响不好。至于其他的，官家也深有同感。
做皇帝做到了现在，官家也不是什么天真人了。儒家的仁义礼法虽然是要倡导，可是人心狡诈多变，只靠着道德去约束的话，成效甚微。所以法家的严刑重典，对于帝王来说也是不可或缺的。在某些时候，只会比儒家礼法更加重要。
就说验尸这个事情，虽然只是断案的一个环节，但是却是极为重要的一个环节。这个环节出了问题，直接影响后续断案。官家也明白这个道理，自然对于男女大防还要管到这上面去嗤之以鼻。
礼法管着活人那叫教化，管到死人头上那算什么？！尤其是含冤而死的死人，这叫人如何心服？岂不是变相纵容了那些凶手，让他们有机会逍遥法外？
在官家看来，不管是伦理道德还是严刑重典，都该是自己手中管理国家的工具，不能坐视任何一方扩大到自己难以掌握的地步，这样便可。
周禛在这方面倒是说到了点子上，所以官家才没有太过责罚他。
李珏恍然大悟之后，不由的松了口气：“刚刚在朝会的时候，我都恨不得替你辩解，原来官家早就有了打算，还是官家圣明！”
嘴甜的好处就是显然易见，官家听过许多追捧，但还是为此嘴角一翘。要论讨人喜欢这一方面，李珏真是得天独厚，比周禛要活泼讨喜多了。
刚刚早朝下来，几个人都没有用早饭。官家又敲打了周禛几句，便吩咐赐下早饭给两个外甥，让他们用了再去开封府当差。
看着两人道谢告辞，官家低头瞥了眼自己桌子上摆着的那一份复检尸格目。
这不是周禛送上来的，而是官家通过自己的渠道拿到的。伴随着复检尸格目的，还有一份初检尸格目。两份字迹相同，但是论起行文内容来，风格迥异。
初检尸格目是金一珍在吴家做完尸体初检之后所填写的报告，另一份更加详实的复检尸格目就是周禛口中的赵栀小娘子与金一珍一起完成的项目了。
官家执掌政事数十年，刑狱方面也算是认真了解过的。这两份报告孰高孰低一目了然，他也不禁感叹。
若不是周禛执意要带着赵栀复检，只怕这个案子就做自缢结案了。官家并不关心这个案子最后的结果如何，实际上这个案子不过是个小事。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案子的尸检闹出了这么一场风波，官家根本都不会注意这样的案子。
他的案头各地大事都要看不过来，更何况是这样的小案子？
官家昨日就拿到了这两份报告，当时宰执许文华也在他的书房。拿到这份报告之后，官家就给许文华看过了。许文华一眼扫过便也知道哪一份更好，他只是不明白官家为什么要给自己看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