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贵人此时正在官家的御书房谈话。能让官家在御书房接见而不是一贯常用的文华殿，足以见到官家心中对于大理使节团所存有的亲善之意。
御书房见客显得随意，但是这份随意之中又透着亲昵，充满了不拘小节的意思。若是西夏与辽国使节来此，官家说什么也不会选择在御书房这样的地方见客的。就算使节团不介意，官家自己也放不下警惕心。
他们聊了什么，周禛并不知道。官家只让右相许文华还有枢密使汤勇进去陪驾，御书房的门关着，门口就是官家的随身内侍总管亲自看门，其他人等皆等在门外，有些还要去忙之后的宴会事宜。
李珏悄悄走了过来，拿手肘捅了捅周禛：“你说这来的两个人怎么样？”他声音很轻，只有周禛能听得到。
“都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啊。”周禛叹了口气，“高兴耀虽然有意收敛，但是眼中仍然精光四射，看着就是个不好惹的人物。”会想起那一张棱角分明写满傲气的脸庞，周禛皱起了眉头。
“也亏得段扬善这一路上怎么忍得过来。”李珏想起另一张面孔，目光柔和，唇红齿白，与其说是王公子弟，倒不如说更像是出家之人。
“段氏子弟据说与佛家渊源很深，每一位国王退位之后都会选择剃度出家，国王的兄弟们到了年龄也会选择遁入空门。”因为周平了解大理，这几天跟儿子没少讨论大理的风俗人情以及政治经济，所以周禛知道的要更多一些。
不仅如此，大理国内皇室子弟，从小也是养在寺庙之中，接受佛法启蒙，等到了一定年龄之后再接进宫中接受皇室教育。所以段氏子弟，天生气质不同于常人，温和近人。
“怪不得！”李珏恍然大悟，“他们家这个性子，还怎么跟高氏争权夺利？”一个个都做了和尚，受那么多清规戒律，要如何跟一个野心勃勃的臣子争锋啊。
“这你就不懂了。”周禛微微一笑，“大理国之中佛教气氛浓厚，民众都是十分虔诚的信仰佛教，皇室如此作为，反而深得百姓爱戴，因此群众基础十分牢固。”周禛说到这里就没有继续往下说，高氏虽然跋扈，但是百姓们大多厌恶其嚣张气焰，因此更加亲近段氏皇族。也正是凭着这一份民心，段氏才可以跟高氏形成犄角之势。
这其中的奥妙，不好直接说出来，所以周禛附在李珏耳边悄悄点了几句。李珏为人聪颖，很快便恍然大悟：“我就说呢，高氏窃取大半兵权，段氏如何能与他苦苦僵持到如今，怪不得啊。”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兵权固然是重中之重，可是兵来自于哪里？还不是民么。如果民心站在段氏这一边，纵有兵权，短时间内或许可以占据上风，但是定然无法长久维持下去，迟早还是要败落的。
“也不知官家与他们谈得如何。”这么长时间在御书房外面站着待命，对于李珏这个闲不住的人来说还真是一个考验。就算在开封府当差，他也绝少在自己的地盘呆坐着，而是在开封府内东逛西逛，由此跟其他部门的同僚打好了关系。
“你若是待不住了，不妨出去晃一晃。我们站在最外围，旁人也注意不到。”周禛想了想说道。他们两兄弟的品级在满朝官员之中也是平平。位阶高的都在前面站着呢，到他们这里都距离御书房十分远了，且也没有旨意要求他们都在这里站着，略微宽泛些也没什么。
李珏刚开始有些心动，但是犹豫半晌还是算了，“站着便站着吧。若是被我阿爹逮到了，又要说我。”
李珏的阿爹李彦也负责了此次迎接使节团的活动，所以应该就在前面大殿之上负责安排宴会。他素来严格，对李珏不假辞色，因此李珏很有些畏惧自己的老爹。
“说起来，使节团里面的女眷，都去哪儿了？”李珏站着无聊，思维却是异常活跃，想东想西的，一会儿就是一出。
“女眷都在圣人那儿呢。”周禛提醒道，“都在凤仪宫。”
是了，官家在这边接见那些贵族子弟还有随行而来的大臣们，高皇后自然要担起身为一国之母的职责，负责招待那些大理女眷们。
此时，高皇后正端坐在凤仪宫的正位之上。她罕见的穿上了皇后礼服，从里到外足足有四五层，最外层的青色翟衣描金绣银，绣着日月星辰还有山河瑞兽，这与官家的礼服图案交相辉映。
高皇后头戴着缀满了珠宝的凤冠，满头珠翠不住颤动，若不是高皇后已经习惯了如此穿着，头一次穿戴上这一身皇后礼服，只怕连路都走不动，脖子都要压的抬不起头来。但是这一身礼服却是象征着皇后与皇帝同样的至高无上的尊严与威仪。
高皇后一早就听闻官家在前宫招待大理皇子贵人的时候，乃是在御书房。既然是在御书房，官家想必不会穿礼服的。但是官家可以如此行事，用来安抚大理皇子之心，以示亲近之意，高皇后却不能这么做，所以她照旧穿上了大礼服，接见了远道而来的大理国女眷。
这次出使的大理国女眷并不多，总共有三位，此时都坐在皇后下首，垂眉敛目。高皇后细细打量过去，这三个人到都是水灵灵的小美人，正值妙龄，看着便分外讨喜。
大理国崇尚白色，所以这三名女子都是身着白色衣裙。那里又盛产金银，所以白衣之外身上还有许多金饰，光是缠臂金，就能从手腕延续到手肘，更不用说脖子上头上插戴的金饰了。白色衬托着金光灿烂，看上去倒也是贵气非常。
高皇后命侍女摆上茶水点心，丹唇轻启：“诸位娘子远道而来，想必旅途疲惫，也请尝一尝茶水点心，不知道是否习惯。”
听闻皇后如此说，其中一个少女抬头笑道：“圣人客气了。我爹爹心慕中原文化，从小对我和姊妹都是按照中原的文化礼仪教养出来的，这茶水点心都是好的很，多谢圣人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