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选还没有定下来,不过也快了,大概就在这几日吧。难道官家打算让方纪前往冀州?不过这未免也太突然了,方纪在青州做得好好的,而且他对跟西夏人打交道充满丰富经验,贸然调离,或许会影响到青州的安宁。
周禛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官家不以为意:“我并无这个打算,方纪就在青州很好,调去冀州并不合适。”
那就好,周禛松了口气,随即便告辞离开。想必官家有自己的想法,既然如此那自己还是不要问太多了。
官家的旨意下的很快,周禛去开封府办好了工作交接,徐成恪双手背在身后,看着周禛收拾干净了最后的一点私人物品,微微眯起了眼睛。
“多谢徐知府这一段时间的照顾了。”周禛恭恭敬敬行礼,徐成恪坦然受完一礼,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你是个不错的人,此去只能祝你心想事成,无愧于心吧。”
周禛一愣,随即便笑了:“承徐知府吉言了。”
回到了秦国长公主府,周禛先看到了父亲周平。显然父母都已经知道了官家的旨意,但是只见到父亲,便可见母亲依然是不赞同的,但是又阻拦不了自己,所幸没有出现。
“何日动身?”周平也没有跟儿子客套,直接进入主题。
“五日内就走。”周禛立刻回答,他早就盘算好了,五日之内交接完工作处理好京城的事务,然后一匹快马日夜兼程赶去明州,时间还是很充裕的。
周平点点头,儿子去意已决,也没什么好阻拦的,只不过让他自己在外面的时候要学会好好照顾自己。不过周禛也不是第一次前往外地,他也没有那么娇气。
“阿娘,还是不同意吗?”周禛欲言又止。他还是希望母亲能够同意的,但是长公主不露面用沉默的态度表达了她的观点。
“有些事情不可勉强。”周平叹息了一声,“你阿娘也只是不同意你再回头。”
秦国长公主的意思就是过去了那就是过去了,赵栀不回头,周禛也没必要在上赶着追她回来。但是周禛自有打算,自己安排好了前往明州,秦国长公主也管不了,索性就随他去吧。
周禛沉默了半晌,方才说道:“是我三番五次违背母亲意志,让母亲伤心了。若是她不愿意见我,我也不敢奢求什么。但是我的路以后只能我自己去走,去摸索,而不是遵循谁的安排。”
周平看着周禛,眼中满是欣慰。儿子经历了这件事之后,似乎更加成熟了,他已经知道要摆脱父母的束缚,独立地走完自己的人生。周平并不认为这是忤逆,如果一代代人都只在前人的窠臼之中生活而不知道走出去,那么这个社会早就完了。
只有当后人们有自己独立的思考,有想要走出去的愿望,也才会有希望去建功立业,去做更多更了不起的事情。
周平回到房间的时候,秦国长公主正在案前写字。周平慢慢走过去,想看看妻子在写什么。等到走进了,才发现秦国长公主正在抄写佛经。
秦国长公主的书法也是师从大家,惯常使用行草,铁画银钩十分张扬。只有在抄写佛经的时候,才会采用很少使用的楷书,一笔一划,认认真真的抄写。而她亲手抄写这些佛经,都是为了给出门在外的儿子祈祷平安。
周禛从小到大,在京城呆的时间与在外头奔波的时间几乎一样多,没有哪一个贵族子弟像他这样远离京城四处奔波的。他本也可以不用这么做,但是秦国长公主坚持儿子如同璞玉,必须要经过仔细的雕琢才能成为稀世珍宝,一直都很鼓励周禛往外面跑。
但是周禛孤行在外,秦国长公主又怎能不担心。实在没有办法,便将内心的希望寄托在了神佛之上。只要周禛出门,秦国长公主就会每日手抄佛经,然后送到大相国寺供奉,祈求菩萨保佑儿子可以在外头平平安安,无病无灾。
如今周平见到秦国长公主又在抄写,心里一块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他柔声道:“阿霖,夜色深了,明日再抄写吧。”
秦国长公主闻言,缓缓放下笔,叹了口气:“儿子大了,不由娘了。”
“有本事的人才不会总是听父母的意见,”周平笑道,“恰好你的儿子就像你一样有本事。”
秦国长公主忍不住扑哧一笑:“油嘴滑舌。”
这么说笑一番,便觉得原本有些悲伤沉闷的气氛似乎都消散了不少。周平拉着妻子的手回到了软塌上坐下,伸手替她按摩长久挺得笔直的腰背。
“阿禛大概在五日内走。”周平絮絮叨叨跟妻子说周禛的事情,“你放心,我会把东西都给他安排妥当。他也不是第一次出门,又是去明州,不算什么穷乡僻壤。”
“阿平,你跟我说,你是不是觉得阿禛娶那个赵栀也是可以的?”秦国长公主语调舒缓,语气之中也并没有发怒的意思。
“只要阿禛不后悔,我的确不反对。”周平坦然回答,“两情相悦结为连理,是人生最大的幸福之一,你我都明白,又何必拦着阿禛呢?”
秦国长公主夫妇琴瑟和谐,在京城之内都是出名的。有父母以身作则,珠玉在前,指望周禛为名利地位抛弃心爱之人选择其他女子,的确是不太可能。
“唉……”秦国长公主听闻了丈夫的言语,一时之间语塞。或许人世之间很多事就是不能兼得,选择了一样,就要抛弃另外一样吧。
周禛安排的分毫不差,在第四日的清晨,他便收拾好行李,准备离开家中。他骑上了自己的骏马,骑在马背上再一次回望公主府,惊讶的看到秦国长公主正缓步走出来。
因为急着赶路,所以周禛起得很早。平常这个时间父母都还没有起身。所以昨天晚上,周平就已经跟儿子道过别了。当然,秦国长公主一如既往没有出现。
“阿娘!”周禛不由得脱口而出一声,忽然喉头有些哽咽,喊了一声之后就说不出来什么了。
秦国长公主身披着绛红的披风,一头长发披在身后,看着她似乎是匆匆起身,连头发都还没有来得及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