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爆发的第一时间,阿沅就知道了。但是出乎父兄意料,阿沅只是脸色苍白,却并没有流露出半点软弱无助。
林巨海与林湘还以为是林沅十分坚强,心中还很欣慰。但是他们不知道,林沅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中想法之复杂,绝非他们所能想象。
得知自己的丈夫可能出事,林沅第一反应自然是惊慌失措,但是很快就冷静下来。刘文元全无消息未必就是遭遇不测,本来战乱之中消息传达就十分困难,而且阿沅忽然觉得,如果刘文元因此而死掉的话……
那么一直让她觉得惴惴不安的因素也就消失了。虽然这么想很绝情也很冷酷,但是阿沅实在是按捺不住内心的这个念头。刘文元不幸身亡的话,之前他所犯下的罪就算是偿还清楚了,而他对于父兄隐隐的威胁也将不再。宝饰楼尽管会因此遭受损失,但是在阿沅看来这个损失完全可以被接受。
可是想起刘文元待自己的温柔体贴,阿沅又迟疑了。刘文元是自己的丈夫,不管他对别人如何,他对自己没有半分辜负,自己怎么能,怎么能……期盼着他去死呢?
所以尽管外表上阿沅平静,但是她的内心却像是被撕扯成了两半,总是在不停的争吵。一般在庆幸希望刘文元死亡,另一半则是希望他还活着。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该站在哪一边,有的时候凝望着儿子的脸,林沅只觉得自己更加痛苦。
儿子,自己的儿子,刘文元的存在对于他来说又会是怎样的呢?林沅心中一直都有一种恐惧,担心未来刘文元的罪行会曝光,到时候对于他们的儿子而言这就会是一场巨大的灾难。从这个角度来说,刘文元因战乱而亡倒是一个更加好的选择;可是没有父亲的孩子终究是还是会缺少一些东西的,不是吗?
林沅的内心塞满了疑问,但是却没有办法去告诉他人,只能自己去消化,这使得她这一阵子食不下咽,越发显得消瘦了。好在父兄都以为她是担心丈夫安危才吃不下去东西。实际上她到底在担心纠结什么,只有她自己能懂。
周禛看着前方的城门,皱紧了眉头。
自从那日他连夜离开明州,骑快马经由青州抵达冀州的时候,差不多已经是十日之后的事情了。这期间他在青州还换了一次马匹,不然的话按照他这个日夜兼程的骑法,马匹都能在半路上活活累死。
如今终于来到了冀州的城门前,周禛注意到如今在城门处的士兵,全部都换成了辽国人的服饰,也就是说冀州已经被辽人占领了。
这一路上进入冀州边境之后,周禛也经过了几座小城镇,大一点的城镇还好一些,保存还算完整,有一些小村落,除了破败的房屋已经空无一人了。辽人不擅长生产,一打仗就会到宋国来抢劫粮食财物,村民们要是跑得快的话可能还有一线生机,若是慢了点那就会被当成俘虏给待会辽军去。
一个个空荡荡的城镇看着周禛眼中刺痛,心里也是难过不已。这是大宋的土地啊,这些都是大宋的子民!
好在经过青州与冀州边界的时候,宋辽展开的几次战役都是宋国占了上风,方纪果然还真有两下子,想必他的哥哥也是帮了不少忙。这件事让周禛觉得很欣慰,至少战火还没有扩大到其他地方,这样的惨景也不会蔓延开来。
思绪再回到眼前自己所面对的情况来,周禛低头思索着。他现在站在通往冀州城门的道路旁边茂密的森林里面,透过灌木丛的缝隙能看到城门处的辽国士兵再盘问检查每一个进出城门的人。
冀州是一座大城,辽军既然攻下了这里,那肯定会把这里作为一个据点在此扎下根据地。只看城门处还有百姓出入,也就是说城里面的各项日常工作想必都还是可以进行的,否则的话,这城里那么多百姓还有士兵的吃喝拉撒要怎么办呢?
通过这一点,周禛可以暂时确定一点,冀州城内应该还是保持了一定的和平与秩序,至少没有发生什么惨状。至少这还是一个安慰。
自己这么大大咧咧的进去肯定不行,周禛皱起了眉头,他身上还带着一把剑,身后还有一匹马。实在不行,把马拴在这里也就罢了,但是剑要如何处置?还有自己长得人高马大的,一看就特别显眼,有什么办法可以让自己顺利混进城中呢?
周禛隐匿在路边,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默默思索着办法。他想过伪装成送菜的或者送水的再进入城中,但是一来这样势必要惊扰到他人,而来周禛的气质与普通百姓相差太远,守城的敌人只要多看几眼,立刻就能发现他与其他人的差别,所以乔装打扮对他来说依旧十分危险。
此时,忽然有一辆宽敞无比的马车缓缓驶来。周禛从来没见过这么宽敞的马车,几乎有寻常两个马车那么宽,前面更是用了八匹骏马来拉着。辽国盛产骏马不假,但是看着那八匹骏马全都是油光水滑的红棕色毛,四肢遒劲有力,这样好的马却用来拉车,真是大材小用。而由此便知道能拥有这样马车的人,必然是辽国人之中非富即贵的人物。
果然,守城士兵见到了这辆大马车缓缓过来之后,什么都没有说,全都恭敬地低下头行礼。这辆大马车连停都没有停,直接就进去了。而原本在城门处打算进出的百姓们,也全都被赶到了一边,跪伏在地上不敢抬头看这一两马车。
这必然是一个大人物,周禛在心中断定,只是不知道是辽国那边的谁?周禛因为熟悉朝政,对于辽国那边的朝廷也是稍微了解一二。
辽国的朝廷设置基本上与宋国一致。毕竟辽国虽然打仗彪悍,但是论起文明开化却又是远远不如宋人,所以最初辽人的大统领在统一各个部落之后,就开始效仿宋国的政治制度,自立为皇帝,建立了一套朝廷的体系。
这样慢慢发展了百来年,辽人也终于有了自己熟悉的一套政治体系,但是还是混杂着游牧民族特有的一些身份职位,比如说大巫师以及汗王的设置。
如今虽然辽国也是尊崇皇帝,但是武师与汗王的地位也并不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