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一日段氏兄妹帮助赵栀逼出毒素之后，赵栀身体内的隐忧也是彻底去除。小方大夫与段扬善酌情开出了调理的方子，赵栀严格地按照这个方子开始吃饭吃药，不过五六日，脸上就开始有了血色。
再过三日，她便开始自己下床走起路来，说是太久卧床不起，手脚都要不灵便了，起来锻炼锻炼也是好的。
周禛问过小方大夫的意见，小方大夫表示一切都按照赵栀的喜好来便可，累了的话她自己会去休息的。周禛方才不再反对，任由赵栀自己决定如何锻炼身体。
但是无论如何，赵栀都是在康复之中，这个认知让周禛十分安心，就好像心中的阴影终于被去除了。
因为赵栀不让他请假，他这几日虽然也会按时来开封府办公，但是总有几分心不在焉的意思。当完差之后，他总是要去赵栀那里流连一阵，直到很晚才回去休息，如此反复了数日。
如今赵栀的确是在好起来，他也就慢慢恢复了正常的作息，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自己手头的工作之上。
“周推官来了啊。”余盛也站起来陪着小心笑道。
“余盛怎么了？”周禛随口道。
“嗨，还不是之前的那一场大雨，把北山很多坟地都淋坏了。有一部分找得到亲人修的，都修整玩乐；剩下了很多无主墓地，如今都要交我们去弄清楚身份呢。”余盛一提到这件事，还是愁眉苦脸。
他管理着户曹，户曹掌管着汴梁城内所有主户还有客户的信息，甚至还有流民。不管是新来的，还是已经死去要注销的，都是由户曹负责的，如今要核对死者信息，自然也绕不开他。
“看来这些没有亲友之人的坟墓，是需要官府出面修了？”李珏也问道。他也就比周禛来的稍微早了一点，就被余盛抓个正着，听他抱怨发泄内心的不满。
“这得是多大的工作量啊！”余盛绝望的感慨着。
“你别急，反正士曹还有楼务司终归都是要出面的。”李珏颇有些同情的看着余盛，拍了拍他的肩。
“士曹和楼务司不是管理住宅租屋的？”周禛有些奇怪，管了活人的，还要管死人的啊？
“以前都没有碰到过这样的情况，一时也没有对应的部门来做这些事，所以知府就让户曹负责清点出墓地损坏的主人名，然后通知亲友。如果没有亲友，那就楼务司与士曹协助将坟地修缮完好。”
余盛回答了周禛的问题，李珏一摊手：“所以你看，你并不是最惨的啊，起码还有户曹楼务司陪着你。历年的销户名册，你去看看查一查不就知道了？”
“唉，那么多本，谁知道要去看哪一本啊。”余盛垂头丧气地站起来，“不说了，我先回去整理吧。”
送走了余盛，周禛询问李珏道：“损坏的墓地很多？”
“你也知道北山那边墓地多是在半山腰，滑坡了之后自然是惨不忍睹。”李珏叹了口气，“这也的确是为难余盛，谁知道都是哪一些人的墓地被损坏了？”
虽然很麻烦，但是这些人的墓地也不能就这么放着。死者为大，本来安安稳稳地长眠地下，谁知道老天不长眼，一场雨下得把别人最后的栖身之地都给淋坏了，暴尸荒野谁受得了？再说了，就算不从神鬼角度来说，这么多尸体暴露在外，距离京城还不远，也十分容易感染恶疾。
虽然现在已经不是疾病高发的夏季，但是换季的时候人的身体多半虚弱，最容易被外来恶疾趁虚而入，一切还是要当心。
“哦对了，开封府里还让金一珍去北山现场看看，他对尸体熟悉，到时候也能去稍微整理一下帮一帮忙。”李珏忽然想起了什么，“金一珍临走的时候过来找过我，想让阿栀一块去。”
“让阿栀一起去？”周禛一脸惊讶。
“据说现场尸体多，金一珍担心一个人忙不过来，他的徒弟们还不够省心，所以想让赵栀也一起去看看，帮个忙，不过我已经婉拒了。”李珏解释。
金一珍并不知道赵栀最近抱恙在家，李珏告诉他赵栀最近大病初愈正在休养，恐怕不适合去北山这种地方。
虽然十分遗憾，但是金一珍也表示了理解。毕竟跟尸体接触不是闹着玩的，尸毒的厉害，足以让一个健康的人彻底废掉。更不用说一个大病初愈身体还很虚弱的人了。
“你做得对，不能让阿栀前去。”周禛松了口气，紧接着又提醒道，“这事可不能让阿栀知道，不然她一定特别想要去。”
“放心吧，你以为我不晓得？”李珏翻了个白眼，“也就跟你说说，阿栀那里我不打算透露半点风声。”
让她好好养病，哪里都不要乱跑。这是周禛与李珏两个人心照不宣的共识。
左右厅这几日需要庭审的案子并不多，多数也都是十分好打发的。因此周禛与李珏很快就将手头的公务处理完毕。周禛抬头看看天色，虽说公务不多，但是这样埋首伏案居然也是看了快大半天了。
他正要招呼着李珏出去吃点什么的时候，徐成恪身边的那位幕僚裴文渊来了。二人急忙起身行礼，“裴先生好。”
“两位客气了，徐知府让我来是告诉二位，让你们处理完公务可以去北山看看，你们在这方面也算是有些经验，说不定可以帮到金一珍。”裴文渊笑着传达了徐成恪的话。
周禛与李珏对视一眼，齐齐行礼道：“是，下官听命。”
裴文渊点点头，转身离开。等他走了之后，李珏立刻瘫倒在了椅子上，“干了一上午的活儿，连饭都没吃，下午还要去北山……”
“好了，快起来吧。我们先出去吃点东西再去北山。不然我担心过会儿我们就毫无食欲了。”周禛似乎想到了什么，脸皮抽了抽。尽管周禛对待公事十分精心，但是这显然不是什么好差事，他也觉得头疼。
“不用过会儿，我现在就没食欲了。”李珏叹了口气，他可从来都不喜欢见到尸体啊。但是徐知府都这么说了，还能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