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子海在精神压力之下，说出来的话总有些颠三倒四。也多亏吴贵耐心，从他那里听出了一点重要情报。那就是伍子海有一次找阿爹要钱的时候，在书房偶然间见到了阿爹再写一份跟铁矿有关的东西，已经装在信封里头还没有封口，是要给京城里面的人的。
伍子海虽然不是读书的料，但是好歹还是识字的，他当时就觉得有点奇怪。因为富阳铁矿是阿爹一手在管的，每个月的铁矿经营状况阿爹都要写成折子上交给官家。但是那一封信用的可不是奏折的纸，却也是送到京城的……
那个时候伍子海急着要钱，就没有太关注这件事。也是现在吴贵向他打听情况的时候，他才忽然灵机闪现说了出来。
“他看清信上又没有说是给谁的？”周禛闻言十分急切地追问。
“那封信也没有写是给谁的。”吴贵不无遗憾，不过也很正常，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可能轻易署名。要知道富阳铁矿的事情都是伍周一人掌握，很多密报都是直接传达给官家的，这样的东西只能官家一人知晓，如今伍周居然还传了一份给其他人，光是这一个事情，就足以让官家定伍周的罪。
但是对于周禛他们来说，这些还不够，远远不够。
没有署名，这只能证明伍周的确除了官家之外，还有另一个效忠对象，只是无法明确指向就是嘉王罢了。周禛虽然对这个结果觉得遗憾，但是至少伍子海这个人还是值得保下来的，伍家三父子之间不是铁板一块，这是以后可以利用的一个方向。
周禛虽然不在京城，但是也时时刻刻关心着京城里头的动向。科举结果不受影响，这也就说明官家没有把这件事闹大的意思。本来聚众舞弊，严重性可大可小，只看上位者打算如何处置。
官家此举，看来是没有想要继续追究的意思，大概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的意图吧。毕竟太子跟嘉王都牵扯其中，如果一定要硬查，只怕最后结果会很难看。
既然这样的话，伍周与伍子韬最坏的结果无外乎流放，伍子海明明没做什么，受到父亲弟弟的连累，怎么可能不心生怨恨。
再加上他已经很不喜欢伍子韬了，这两兄弟之间，势必还会有进一步的裂痕与矛盾，以后都是可以好好利用的地方。
吴贵许诺伍子海，不管他父兄如何，都会尽力保下他。这个许诺也是出自周禛的示意，留下这一个不安分因素，成为一个钉子埋在伍家，焉知以后会不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效果？
两个人谈完了话，吴贵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郎君，赵娘子那边……”毕竟周禛让他出来的主要因素，还是为了寻找赵栀。
周禛像是被什么东西咬到了一样，浑身一颤，良久没有说话。
渡口一别之后，周禛就放弃了继续追踪赵栀，但是还是让吴贵派出一只小分队，跟随着赵栀的足迹而去。这一次的行动主题不再是为了寻找，仅仅只是保护而已。
根据这个安排，吴贵已经完全可以断定，郎君必然是在渡口发现了赵娘子的踪迹，甚至见到了赵娘子。只是两个人依旧是没有谈妥，最后郎君无奈放弃追踪，但是仍然想暗地里保护赵娘子回乡。
见到周禛一脸憔悴的模样，吴贵心中也有暗暗地同情。郎君对赵娘子情深义重，赵娘子这又是何必呢？不过吴贵现在还是孑然一人，所以他无法体会到男女之间这复杂的无法言明的情感。
“算了，你们只要沿途照顾好她那一行人就好了，其他的不必多加打扰。”周禛挥了挥手，让吴贵退下去。
他这一段时间，除了忙着太子这边的事情，剩下的时间几乎都在反思赵栀对自己说的话，将心比心。
周禛是一个聪明人，他已经能够体会到赵栀为何会对自己这么说了，想必就是考虑到了自己此时的心情吧。
只要一想到赵栀是跟关大山一起上路的，周禛就觉得心中一百个一千个不痛快，虽然赵栀已经说了自己跟关大山清清白白，没有任何逾越之举。但是男人最了解男人，尤其是另一个男人明确自己是喜欢赵栀的，那么对于周禛来说，关大山就是一个最大的威胁。
这种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娘子跟其他心怀不轨的人走在一起的感觉，简直糟糕透了。自从赵栀走后，周禛连续好几次午夜梦回，一想到这件事，几乎就睡不着觉，只能睁着眼睛一直挨到了天明。
长久这样下来，人不憔悴那就怪了。
吃过了这样的苦果，再回头想起自己对赵栀提出的平妻之法，周禛就恨不得揍自己一顿。
阿栀也是爱着自己的，如果把阿栀转换到自己的位置，看着自己跟许知芸拜堂成亲甚至洞房，又有什么区别呢？就算自己说自己不爱许知芸，那就跟赵栀说自己跟关大山毫无关系一样，哪怕是真的，带给对方的伤害也是一样真实。
那就不要说，许知芸还的确占着夫人的名头，两个彼此敌对的女人互相分享夫人的权力，只要是头脑理智清楚的人，都会选择拒绝吧。
直到此时，周禛才真正体会到赵栀的心意。如果赵栀真的接受了平妻，到最后只会是一地鸡毛，三个人谁都落不到好，所以还不如退出，成全自己成全他人，虽然心伤，但好在还没有失去太多。
周禛惆怅的想着，心中越加怀念起赵栀来了。这样聪明通透的小娘子，他自然是不想放弃的。但是两个人都这样了，还能怎么弥补呢？
首当其冲，就是平妻的事情。这一次说什么周禛也不肯再干这种缺德事情了，哪怕阿娘跪下来求他接受平妻，他宁愿拿剑抹脖子都不肯在答应了。他可以抛弃自己公主之子的身份，去做一个平民，所有之前享受的特权他都可以不要。
他愿意去参加科举，一步一步踏实得考出来，能做什么官，就做什么，只要可以养得起家就行了。只要可以挽回赵栀，他愿意抛弃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从头来过，这对他来说或许会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