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鸥没有再说话,跟着他走进了店里。
店里倒是比外面要干净一些。门口是移动玻璃门,推开后,凉爽的空调风迎面吹来,拂去了夏日的燥热。
正值晌午,店里一个人也没有,两排原木桌子整齐地排列在两旁,墙上的电视机正播放着时下最热的电视剧,夏薇的脸出现在镜头中,清丽绝伦。
里面似乎有人听见了动静,探出一个头来瞧了瞧,当看见盛楚时眼睛亮了亮:“是小楚呀!”
胖胖的妇女看着很是喜感,她晃着身子走出来,开玩笑地道:“大明星怎么有空到我这来?”
“阿娟婶。”盛楚浅笑,“我现在已经不演电视剧了。”
“啊。”妇女咂了咂嘴,颇为可惜地道,“你老李叔最爱看你演的电视,现在还经常嘀咕说怎么看不见你了。”
两个上了年纪的人也不怎么上网,盛楚也就没有挑明,将这些一波三折的故事说给他们听。
“老李叔呢?”
“他呀,出去买酒喝了,这么一会儿没回来多半又在半路上看见人家下象棋,走不动路了!”女人抱怨道,眼睛投向温鸥时一亮,“这是你媳妇儿?”
阿娟婶说话直接,心里想什么便直接说出来,让温鸥目瞪口呆,随即想要解释却不如身边的人口快。
“是啊。”盛楚笑眯眯的,“漂亮吗?”
“漂亮!”阿娟婶露出一个大拇指,“听你小时候说长大不找媳妇的时候,我还担心了好一会儿,没想到一找就找了个这么漂亮的!”
温鸥本听见盛楚说的不正经的,还想伸手去拧他一把,没想到听见后半句时,直接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盛楚面容僵了僵,随后苦笑道:“这个就不必说了。”
他那个时候心里背负着母亲的压力,连吃饭都是个问题,被大人逗得恼羞成怒了咬牙切齿说以后不结婚也只是一时意气。
“说吧,想吃什么,还是老样子?”
“今天不了。”盛楚瞥了一眼身边的温鸥,笑道,“来两屉南翔小笼,一碟蟹壳黄,排骨年糕,条头糕。”
“好嘞!”阿娟婶爽快地应下便转身去了厨房里。
“还需要等一会儿。”盛楚拉着她在桌子前坐下,“觉得空调冷么?”
“不冷。”温鸥摇了摇头,目光打量了一下四周,垂下眼眸问道,“你以前经常来这里吗?”
“嗯,我小时候曾经在这里帮过忙。”盛楚说得坦然,他起身去倒了两杯大麦茶过来,递给温鸥一杯。
“福利院要养那么多孩子,有时候得不到充足的赞助就会有孩子挨饿,我放学后会在这里给阿娟婶帮忙,招呼完客人之后,她会把多余的包子或者糕点给我当晚饭以及第二天的早饭。”
温鸥怔住了,以她的出生来说很难理解世间疾苦,也没办法想象,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同龄人为了每天填饱肚子,存活下去而艰难地四处奔波。
盛楚那个时候才多大?正常人在爸妈怀里撒娇的时候,他已经开始想尽办法要和生活做斗争,提早背负上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重担。
这一刻,她忽然有些明白了,他深埋心底对顾家这么多年的仇恨。
同样流着相同的血脉,凭什么他要低贱在尘埃里生存,而另一个却可以锦衣玉食高高在上?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和顾寒琛在他心里恐怕都是何不食肉糜的典型代表。
现在真正接触到他曾经的生存环境之后,她才像是探知到了他内心的一角,盛楚这个人在她心里仿佛也鲜活了一些。
见她沉默不语,盛楚瞥了她一眼:“你用不着可怜我,我带你来是想让你尝尝这里的东西,至于其他东西——”
他垂下眼眸,“反正也已经过去了。”
不甘心又如何,意难平又怎样。
世间规则就是这般,有舍才有得。他为了温鸥放弃了长达将近二十年的执念,也许从一开始蓄谋接近她就已经注定要还她这笔债。
还没等温鸥说什么,阿娟婶便端着两屉小笼包快步走了过来,一放下便用滚烫的指尖捏了捏耳垂。
盛楚帮着掀开最上面一层,滚滚热气从底下冒了出来,等水蒸气消散了之后才看清一笼八个的水晶小笼包,放在竹子编成的笼屉中,莹润可爱,仿佛还能看见汁水在其中滚动。
阿娟婶笑眯眯地道:“你们先吃着,我再去给你们端两碗粥来,剩下的得再等会儿才能吃。”
盛楚显然很熟悉这个流程,笑道:“不急。”
待人走了之后,盛楚拿起公筷夹了一个小笼包放进温鸥面前的碟子里:“有点烫,小心点吃。”
温鸥夹起,就着薄薄的面皮咬了一口,滚烫鲜香的汁水便顺着破皮的地儿流进了她口中,似乎还有蟹黄的香气。
好吃!
温鸥眼睛亮了亮,一口将已经流干净汤汁的小笼包放进嘴里,口齿生香,让人吃得满足无比。
“好吃吗?”盛楚看她吃的像只猫一般,一张唇被油渍沾染得油腻腻的,便笑着抽了纸巾去替她擦拭。
温鸥点点头,习惯性地坐着没动,等到温热的指腹透过纸巾碰触到她的唇角时,她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想躲,但犹豫了一下又强按捺着这股冲动没动。
正在这时,阿娟婶将剩下的东西也端过来了,笑眯眯地看向他们两个:“小两口感情真好呢!”
温鸥脸有点红,盛楚笑着收回手:“您锅是不是沸了,我都听见冒泡声了。”
阿娟婶一拍大腿,赶忙朝着厨房里跑过去。
盛楚冲着温鸥笑笑:“吃吧,尝尝这个条头糕,这可是阿娟婶的拿手好戏。”
条形糕被装在碧绿的菜碟上,一排六个,外用糯米制成,里面是细细的豆沙,软趴趴地黏在粽叶上。
温鸥捏了一个放进嘴里,软糯的口感在她口腔中不断地揉搓着,豆沙的甜腻中和了每一处,却又带着夏日的荫凉,让人吃了还想吃。
这个尤其对她的胃口,温鸥一连吃了好多个才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