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五年来,赵建柱第一次有心如刀绞的感觉。
他跟岳淑霞生活在一起时,虽然她将他照顾的很好,可是赵建柱总觉得一切都是淡淡的。
面对所有的事,他不觉得开心,也不觉得不开心,就连那时岳淑霞告诉他自己怀孕的消息,他的内心都没有泛起涟漪,他只是觉得如果这个孩子是他的,他就应该跟岳淑霞结婚,对他们母子负责。
可是此刻面对着大哭的小妹和红着眼眶的建民,再看看那扇屋门背后对他失望透顶的建业,赵建柱不由自主捂住自己的胸口,感觉到那里痛的厉害。
建民弯腰将小妹抱起来,“小妹乖,小妹不哭,让大哥走吧,要不然一会儿大嫂回来看见了会更伤心的。”
听到建民提起楚俏,赵建柱内心的无力感更加深重,他恨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恨自己什么都想不起来,更恨自己为什么要跟岳淑霞结婚还有了孩子。
为什么当初不再坚持一下呢?为什么不想尽办法去寻找自己丢失的记忆?为什么不再努力一点呢?为什么要任由岳淑霞摆布自己呢?难道因为感激就要把这一生搭上吗?
回到红旗镇的日子里,赵建柱深深感受到自己对楚俏的眷恋,他没有办法不去想她,他渴望见到她哪怕是她冷着脸对待自己。
赵建柱说不清自己对楚俏的情愫,一方面他觉得这样是对岳淑霞母子的不负责任,另一方面他又抑制不住内心想要了解楚俏接近楚俏的冲动。
“大哥,你走吧……你如果选择跟岳淑霞在一起,以后就不要再来找大嫂了。你这样做是不负责任的行为你知道吗?你已经伤害过大嫂一次了,五年了,大嫂好不容易好了一点,你还要再往她伤口上撒盐吗?”建民看着赵建柱,目光里不再有亲切,而是愤怒和冷漠。
赵建柱低下头,终究还是转身大步朝外走去,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一切都无从说起,他更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再说什么了。
小巷里人来人往,赵建柱满脸的血,再加上拧着眉冷着脸目光阴沉,沿途的行人无不侧目,有些胆小的甚至躲在同伴背后不敢看他,还有些住家户刚打开门,看见这样一个凶神恶煞般的黑脸汉子走过,“咣”的一声又把门关上。
赵建柱急步往前走,哪里留意到这些,他只觉得胸口堵得厉害,他只想找个地方大吼两声,或者是挥拳将自己打得血肉模糊,仿佛只有这样,他的心里才能好受一些,那些积郁的情绪才能发泄出来。
走到巷口便拐到马路上了,赵建柱刚拐过去,恰好跟一个人撞个满怀。
“哎呦……你怎么不看路啊?”那是楚俏的声音,她皱着眉抚着肩膀,满脸的痛苦。
待看清面前站着的赵建柱,楚俏愣了一秒,她暗叹,还是回来的太早,想着要躲开他的,却还是碰到了。
随即看清他的脸,楚俏“啊”了一声,很自然的就扯住他的袖口,急声问道:“你的脸怎么了?你这是跟谁打架了?要不要紧呀?鼻梁没事吧?下巴怎么也肿了?”
赵建柱看着面前的女人,她甚至都没想过要问问原因,只是一味焦急的担心着自己。
几次见她,她总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态度,跟她身边的朋友急切的想要赵建住回忆起所有事好让他俩破镜重圆相比,楚俏显得根本就不像个当事人,仿佛发生的这一切都跟自己无关一般。
可是此刻,这样的邂逅之下,楚俏情不自禁的流露出自己的真实感情,让赵建柱的心里更不是滋味。
原来她是在乎我的啊,原来她关心我的伤痛比她自己的要重要的多,原来这一直以来她都是在伪装啊。
赵建柱更觉得自己就像建业说的,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和骗子,没有一点人味儿,根本就不配跟楚俏见面说话。
“是不是很痛?你跟我回家让我检查一下,看看伤势怎么样,要不上医院吧。喂,赵建柱,你怎么不说话?”
见赵建柱只是拧着眉看着自己,楚俏更加焦急。赵建柱肯定是到家里去了,脸上打成这样,说不定就是两个弟弟动的手,不用想就知道,很大一部分原因,可能就是弟弟们想替自己出口气。
虽然说赵建柱失忆了,可到底是血浓于水,亲兄弟拳脚相向,赵建柱的心里肯定会很难受吧。
“是谁打的?是不是建业?你跟我回家,我找他算账!这孩子,怎么能这样!他跟一个病人计较什么?”
眼见赵建柱的眼眶湿润,楚俏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拉着赵建柱的袖子就往家里去。
“楚俏,你松开我……”赵建柱道。
楚俏一挑眉,抿了抿唇,似是初时了原本的娇俏和蛮横,“干啥?我还说不听你了!”
那双眼睛凌厉却又带着些许的温情,似乎还有些娇嗔的意味。
赵建柱心里一荡,只觉得脚底下浮浮的,这是从未有过的体验,他脑袋发懵,不由自主便被楚俏扯着往前走。
“哎呀,楚俏,这是谁呀?”隔壁的张大娘挎着菜篮子要去菜场买菜,看见楚俏拉着方才看见满脸血的黑壮汉子往家里走,吓得问道。
“我丈夫!”楚俏干脆的回答。
“我丈夫……”赵建柱听了这三个字,心里有什么东西“噗”的一下子破掉,然后便感觉到一股热流往身体四处涌动,那澎湃之声从胸口直到脑袋,他整个人蒙了。
他想这样让楚俏牵着走一辈子,他甚至不敢去看那个被他吓住的大娘,仿佛两个人一起走在虚幻的气泡里一般,如果赵建柱自己有任何的异动,这气泡就会破灭,而眼前的一切美好马上消失,他,终究再次坠入冰窟。
“你男人?你男人不是……”张大娘目瞪口呆。
“我丈夫失踪五年了,他现在回来了。”楚俏回答的干脆又理直气壮,说话间已经快走到赵家小院门口。
“楚俏,我……”赵建柱想起方才两兄弟的话,“我没事,我的鼻子也没事儿。”
楚俏转头瞪他,“闭嘴!”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