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乱摸！”
“你又不是老虎！”
“可恶！你敢骂我母老虎！”林海凤追着他打，可是这家伙已经长大了，身法灵活，怎么都追不上。她累得叉腰，直喘气。
外面，忽然传来哭声，她奇怪了，走过去看，一位四十多岁的妇人坐在店门口的台阶上，头发花白，风尘仆仆，长裤子上沾了不少泥，塑料胶鞋都磨破了，她捂着脸，失声痛哭。在她身边的地上，落了很多张寻人启事。
林海凤弯下腰，捡起一张，上面写着去年，她读高中的女儿失踪了，在这附近跟同学一起吃东西，然后就不见了。上面还穿着冬天的毛衣，黑色的确良裤子，描述得很仔细，可惜……
“呜呜呜……遥遥，我的遥遥……我干嘛要给你起这样的名字，现在你不见了，可能被人贩子拐走了，离我越来越遥远……我真浑，干嘛起这样的名字！”她边哭，边自责。
许玉娇和路人都在询问是怎么回事。
那个中年妇女一脸愁容地说自己女儿失踪了，已经半年多，还说家里奶奶哭瞎了眼，最近查出来得了食道癌，晚期，医生说活不了几个月。可是，老人家念念不忘孩子，天天叨念临死之前要见一见孙女。
全家人听了，无比心酸。
“我在家里都不敢哭，怕老人家听到，我，我我的女儿很单纯的，连老鼠都怕，要是她被拐卖到山里，那该怎么活啊？呜呜……”她说着说着，又泪流满面，“该怎么办啊，已经半年了，报警了也没有用，警察说找不到人！还说可能被人贩子卖到外省去了……呜呜……外面都吃辣的，我女儿不会吃……”
大家都觉得她可怜，组咒那些拆家的人贩子不得好死！
林海凤望着她，也觉得心酸。
拐卖妇女的问题，三十年后有了监控也没彻底解决，更别说现在没视频，没手机，连电话都稀缺，她女儿回来的几率等于零。像她这样拿着单子到处发，伤心流泪没有任何作用。而善良的围观群众，只会劝她再试试，鼓励她以后肯定会找到的，给她不切实际的希望，却没一个人好意思说找不回来的，让她放弃，重新过日子！
“阿姨，你家就一个女儿吗？”林海凤凑过去问。
她点了点头：“他爸又是单位的，政策却不允许，我们就生了一个，我们没有重男轻女的想法，把她当心肝宝贝主宠……”说到这，她又哽咽了。
“半年多，很难找回来，还是再生一个吧，把身体调好。”林海凤觉的话一说出口，便被许玉娇拉走了，“丫头，别乱说话！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
那位阿姨垂下头，唉声叹气。
回到店里，许玉娇摸了摸她的头：“以后，你出门小心点，不要跟陌生人走！外面不安全，别乱跑！上次你去洛桥进货，我都提心吊胆的！”
“放心啦，碰到了人贩子，谁卖谁还不知道呢！”林海凤不以为然。
“你呀！就是过分自信！”许玉娇瞧着她，有点无语。林一龙听见了，握紧拳头，跳出来说，：人贩子敢拐卖阿姐，我一拳头打爆他们的脑袋！”
“得得！早知道是谁，还能被拐了？”许玉娇拍了拍自己的大腿，“骗子脸上要写着字就好了，看到了离得远点！”
林一龙反驳了一句：“那谁还想不开当骗子啊！”
过了一会儿，林海凤去读书了，发现刚才那个妇女已经走了，地上还有两张皱巴巴的，踩的都是脚印的传单。
***
到了学校上课，张笑没来。
快下课时，她走上了讲台，跟大家告别，说要转学了。大家都很惊讶，纷纷询问发生了什么。
原来她要去单位接她父亲的班，转入单位附属的职技校，学习技能，然后进入国企上班。那儿工资稳定，福利不错。
“其实，我的理想是当一名医生，穿着白大褂上班，救死扶伤……算啦，算啦，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这辈子就这么混混算啦！”张笑嘴巴在笑，眼睛却像快要哭了。
林海凤知道她不甘心！
命运就是这样无情，不管你有多高傲的心气，他总有办法把你给压下去，消磨了，最后让你不得不服软！
老师和同学们都觉得可惜，可是，她执意要走，还说那份工作不等人。
林海凤看着她，就像看着当年的自己，因为原生态家庭的影响，不得不作出眼前看似有利的决定，其实到最后会后悔！她的人生一眼看到了头，读两年书去国企上班，再过几年，就可以挑个差不多的男人嫁掉……差不多就这样了！
幸或不幸，全依赖那个男人对她好不好！
***
床铺空了，寝室里少了一个人。
大家忽然觉得不自在了。
林海凤回来时，总忍不住往空位置上瞄，虽然心里知道不可能看到什么。
蔡小丹时不时地念叨张笑太可怜，周敏受不了了，不冷不热地道：“她现在读的学校，不用交钱，包吃包住，包学费，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
“我只觉得她不读大学可惜啦！”
“不，我觉得读了大学，分配不到好工作才最可惜！”周敏放下书，说，“我以前初中有位同学的姐姐，大学毕业被分配到欠发达地区实习，那儿连电都没有，每天土豆红薯，一个月都吃不上肉。”
“哇——那我会死的！真的！”蔡小丹夸张的叫起来，揉了揉自己的脸蛋，“我最受不了的就是没水，没吃的。”
“越担心什么就会来什么说不定到时候你就分配去啦！”李娜挤眉弄眼地笑，“离读大学还有两年呢，到时候学的专业也很重要，挑大城市才有的岗位比较靠谱。”
林海凤听到这里，只觉得好笑：“计划没有变化快，你们不要想太多啦！以后，国家未必会包分配！”
明明是实话，可是，大家都不信。
这时，蔡小丹又说起女生被拐卖的事，说那位阿姨三天两头在学校附近晃，太可怜，整个人像被抽干了灵气，看人的眼神都是呆滞的。
“我觉得就该将人贩子枪毙！”李娜气呼呼地说，“一旦卖到山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多惨啊，最要命的是还被那些人家打，成了生娃机器！”
林海凤叹了口气：“穷是最大的罪恶！”
“你说什么？这是道德问题，跟穷有什么关系？”蔡小丹不认同，扛上了，“你这是鄙视穷人呀，穷咋啦，穷人之中也有好人，富人之中也有禽兽！”
“我的意思如果不是穷，他们就不会连老婆都讨不来，如果不是太穷读不起书，就不会那么愚昧……有时候，钱真能解决很多问题！”
“财迷！”蔡小丹评价。
“我爱的不是钱，是我的家人，钱是我让家人变得更幸福的保障！”林海凤一本正经地说，“如果让我从家人的健康和钱来选择，我当然愿意以钱来换取他们的一辈子的安康！”
蔡小丹笑道：“好吧，你说得都有道理！”
忽然，有人敲门。
“林海凤，秦老师找！”
“哎，我就去！”林海凤跳下床，重新扎了一下凌乱的头发，便开门出去了。秦老师是宿管，负责女生这边安全。
林海凤以为她找自己可能是因为最近她经常没在寝室住，老师有意见了。因为学校规定：学生不得随便在外面住宿。
到了办公室，林海凤敲门进去，里面除了秦老师，还有一个人。
光线不好，两人打了个照面，林海凤才认出来是秦艳红，顿时，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就是林海凤？”秦艳红看起来苍老了许多，眼角的皱纹变深，嘴唇微微发干，“我是陈建宇的妈妈，你认识吧？”
废话，他就是化成灰，她也认识，最黑的那一堆！
“你有什么事？”林海凤防备地问。
秦艳红硬挤出一丝笑来，吞吞吐吐地问：“你认识张青峰吗？”
“他是我堂哥的朋友，也是我的同班同学！”
“你堂哥就是林大柱，我知道！”秦艳红戳了戳手，拘谨地说，“我家阿宇最近被人害了，诬陷他乱搞男女关系，说他耍流氓……”
“你找我做什么？”林海凤不耐烦地问。
“我听你堂哥说，你跟张青峰的关系不错，我想让你帮我说服他出手帮阿宇，大家同学一场，他的资源那么丰富，不用浪费！”
林海凤盯着她，心里想的却是她曾经欺负自己的情景。她的自私自利，霸道，她的咄咄逼人和狠毒……他一定是疯了吧，竟然认为她会答应出手帮忙。
“对不起，我跟张青峰不熟。你还得找林大柱，他们是好朋友！”
秦艳红一听这话就急了：“你们两个推来推去，我到底找谁呀！你们都认识的，不能见死不救啊！”
林海凤无语。
这话说的，不是逼她落井下石么？
“当初阿姨认为我跟陈建宇谈恋爱，在学校里打闹一场。你怎么会认为我会帮你？”林海凤冷冷地道，“你是不是找错人了，张青峰不听我的，我们没你想的那么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