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永梅又跟林老太干架了，这次是林瑞生跑进城跟大家诉苦，说这个家鸡飞狗跳，他是受够了，再也不要呆下去，他要回厂里打工，就算他们两个打死都不管了。
“大哥，这次又是因为什么事呀？”许玉娇耐着性子问。
“都是些小事，不就是几棵桔苗，上次我妈给我家种了，想把钱要回去，阿梅不给，两个人就对骂起来，把以前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全扯出来，吵得不可开交！”林瑞生指着脸上抓出来的几道伤，气氛地道，“两个女人打架，我一个大老爷们夹在中间算个什么事儿！”
林正平递给他一支烟，点燃：“你原先的厂子还能回去吗？”
“上次我走的时候跟领班吵了一架，想再回去，恐怕……”他面有难色，支支吾吾，“我想再找找！”
“呃，要不让大哥去纸箱厂上班吧？”林燕插嘴说。
大家一听，觉得可行。
“那个场子里你们有熟人？”
“你还记得阿芳吗？以前老院子在我们家对面的，想起来没有？”林燕兴冲冲地说，“她老公就是纸箱厂的厂长！”
“人家有钱人，现在又是厂长夫人了，咱们高攀不起吧？”林瑞生怯怯地说。
大家哑然失笑。
“厂长夫人也是人，什么高不高攀的！”
“就是，大哥，你怎么胆子越变越小了？”
许玉娇见他们兄妹俩你一句我一句地调侃他，赶紧按住他们：“行啦行啦，别说大哥！他现在正没主意。下午，阿平手里的活放一放，就带大哥去阿芳家走一趟！”
“噗，还是我去吧！”林燕故意说，“我怕二哥去了，二嫂在家里不放心！”
“我能有什么不放心的？”许玉娇白了她一眼。
林正平有点尴尬。
吃完午饭，兄弟俩洗了把脸，收拾一下就出发了。
许玉娇接了几单生意，闲下来便打扫卫生，林燕抱着巧巧坐在旁边吹电风扇，笑着说：“刚才我差点跟大哥说，我们是纸箱厂的股东，后来一想，万一让我妈和大嫂知道了，还以为我们成富人，跑过来借钱就遭啦！”
“你呀你！”
“嘿嘿，防人之心不可无，我绝不会再露富！”
“我们哪里是有钱人，不过是辛苦开店赚的小钱！”
“主要是以前太穷了！我生下巧巧后，每次给娃买衣服，婆婆都会说我败家，连吃几个水果都遭人白眼，我经常口袋里没一块钱，那时候给孩子喂奶胃口大，看到什么都想吃，可是又怕吃多挨训……唉，这日子回想起来都是泪。”
“建国也是没良心，自己赚那么多钱，连给你买身好衣裳都不舍得。”
“他这人迟早有一天会遭报应！那个小三岂是省油的灯，她年轻漂亮，又有城府，等把这个家都掌控在手里，我那两个势利的公婆好日子就到头了！”林燕咬牙切齿，“我就是恨啊，辛辛苦苦为他人作嫁衣裳！没有我，就没有他们的今天！”
“幸好你也分到了一套房子，那个巧巧这个月的生活费，他打了没有？”
“打了！”
“这还差不多！”
林燕冷笑：“那是他怕我去报复，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傻乎乎的，由他摆布的乡下女人。我现在眼见开了，认识的人多，想搞臭他也是分分秒秒的事！”
“嗯，做人还得自己有能力！”许玉娇想到现在的自己，庆幸的道，“自从到城里开店，阿平对我也上心，以前光知道站你妈那边，逼我认错！”
“对啦，阿凤呢？今天周末，她跑哪里去了？”
许玉娇一愣，笑道：“不是快期末考试了嘛，她想拿奖学金！”
***
柳枝头到蝉噪呱，虽然今天周末，教室里还是有一半人到了，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看书，做试卷。
电风扇呼呼地吹着。
林海凤一口气把作业做好了，放下笔，伸了伸懒腰。嘴巴好渴，她怀念绿豆棒冰和冰镇汽水。
“做好了没，一起去小卖部弄点喝的吧？”
“我没钱啦！”宋小凡可怜兮兮地说，“前几天买了条裙子，我得勒紧裤腰带过完这个月！”
“行了，我请你！”林海凤大方的道。
宋小凡眼睛一下子亮了。
两人一起兴冲冲地去了小卖部，里面很多人，尤其是那些男生一边擦着汗，一边买喝的，生意很火爆。
“你想喝什么？”
“桔子汁！”
“好的。”林海凤挤进去买，给自己弄了根棒冰，因为比汽水便宜。她刚想付钱，旁边响起一个温润的声音：“老板娘，一起付了，多少钱！”
林海凤一看是韩琦，赶紧说：“不用，不用，我们自己来！”
“哈，有人付多好，客气什么！”老板娘拿了韩琦的钱找，根本不接林海凤，害得她好尴尬。
“已经付好了，走吧！”韩琦拽拽的说。
宋小凡拿到了橘子汁，笑嘻嘻地客套：“这么大方，请我们喝东西，多不好意思呀！上次吃饭也是你请！”
“对哦，快中午了，你们陪我一起吃饭吧？”
宋小凡一怔，赶紧摇手：“我就是说说！”
“一个人出去吃多无聊，你们陪我一起是我的荣幸！”韩琦客气得让人难以拒绝。
林海凤笑了笑：“好吧，一起吃！”
“可是，我们……”宋小凡实在不好意思，支支吾吾。
“谢谢，就这么定了！”韩琦说。
宋小凡私下拉了拉林海凤的衣角，压低声音：“你怎么都不客气一下的？”
“没必要呀！”
“你……好吧！”
林海凤在心中暗笑，之前，她觉得欠韩琦一个人情，打算这顿饭偷偷把钱付掉，作为回报。
来到饭馆，韩琦点菜，问林海凤吃什么，她要了一道红烧狮子头，再问宋小凡喜欢吃什么，她说随便。
“那我就不客气了！”韩琦一口气点了六道菜，林海凤下意识地看了菜单上的价格，毛估了一下，又摸了摸口袋里的钱，窘迫地垂下头。
该死的，带的钱不够！
“我们才三个人，吃不了那么多吧？”宋小凡笑着说。“我最近节衣缩食，在减肥！”可是，等菜端上来之后，她却是吃的最多的一个。
韩琦吃东西的样子很文雅，就连拿杯子喝水的一个小动作都与众不同，轻拿轻放，抿了抿薄白的唇角。
“林海凤，你最近都在老城区借书？”
“嗯！”
“那家书店我知道，是一位值得人尊敬的伯伯开的。”
“值得人尊敬？”林海凤觉得这句话有意思，反问，“他以前是干什么的？”
“原来你不知道他的事！”韩琦嘴角的笑意更浓了，眼神里却是一丝后悔，不明白自己干嘛要跟她提这个。于是，淡淡的掩饰，“他以前参过军，打过仗，我在心底最佩服的就是军人！”
“我爷爷也当过兵！”宋小凡迫不及待地道。
“那也值得尊敬！”韩琦赞许。
林海凤觉得没那么简单，王伯性格爽朗，看起来有一种不凡的气度，言谈举止跟普通人不一样。他的眼神雪亮，注视人时有一种无形的压迫力。
吃完饭，还是韩琦付的钱。
林海凤在心底很无语。
三个人一顿饭吃了四十几块，真是奢侈！
韩琦的家境真是让人羡慕，倒不仅仅因为钱，而是他在衣食无忧的环境中，养成了一种淡定大方的气度，付钱时，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回来的路上，宋小凡还在叨念今天的红烧肉好吃，白斩鸡也好吃……韩琦微微带笑，扭头望着林海凤。
每个人都有致命的缺点，有的人爱财小气，有的人虚荣势利，有的人贪得无厌，可是相处这么久，他看不出林海凤的性格弊端，她看起来爱钱，却不自私小气，似乎很在乎考第一名，但又不是贪图那份名气。
这个女生……有点意思！
***
回到店里，林海凤看到大伯来了，暗吃了一惊，硬着头皮跟他打招呼，然后就跑去跟巧巧玩了。
许玉娇问她中饭吃了没有，她不敢说韩琦请客，怕她说自己。母亲的做人原则就是别占人家便宜，每个人有自己的福气，贪心不足蛇吞象，最后还是会被老天讨了回去！
“纸箱厂的活，我没干过，不知道好不好做！”林瑞生忧心忡忡。
“你是普工，又不是搞技术的，怕什么！老板说什么做什么，勤快一点就好了！”林正平给他打气，又掏出烟来。
许玉娇有点不高兴，林正平赶紧说：“大哥在家里管的严，难得来一趟，就让他多抽几根！”
“阿爸，明明是你自己想抽嘛！”林海凤笑着说。
许玉娇不说话了，端起脸盆去后面洗菜。
“咳咳咳！”林瑞生呛到了，连连咳嗽。“我也知道抽烟不好，实在是这日子过得憋屈，不抽几根心里不痛快！”
“没事，没事，抽完，我这里还有！”
“阿平，我跟你商量件事！”林瑞生顿了顿，说，“我现在看到家里的母老虎就头疼，我想跟她离婚！”
“大哥，这事严重，你可得想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