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律师事务所，林海凤见到了刘虹，一个微胖的中年妇女，带着方方的眼镜，乌黑的头发盘在头上，身上穿一套酒红色的连衣裙。一见到林燕来，她绷紧的脸立马变了，嘴角眼角一起上扬，露出一口大白牙。
“大姐，你想好了没，你只要在我的委托书上签字，其他的事情就交给我！”
“好的！好的！！”林燕接过文件，看了一下，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自己不认识字，又交给身边的林海凤。
“咦，她是你的女儿？”
“不是，不是！”林燕窘得连连摇手，“她是我侄女阿凤！”
“难怪了，看你这么年轻，哪有这么大的孩子！”刘虹讪讪地笑。
林海凤当年想跟陈建宇离婚，咨询过律师，看过婚姻法，虽然现在法律条文不一样，但是对于委托合同还是了解的。她指着上面的委托费和付款方式产生疑问。那个律师欺负她是学生，狡辩：“你小孩子不懂，这是行价，又不是我一个人订的！”
林燕傻乎乎的，光嗯嗯点头。
林海凤不喜欢这个人，觉得她不老实，故意说：“姑姑，我们再考虑两天，考虑好了，你再来签字！”然后，不容分说的将她拽走了。
到了院子里，林燕有点不好意思，觉得人家这么热情，自己还拖拖拉拉的不签字。
“姑姑，你不要被人卖了，还替人家数钱！”林海凤拉着她去另外一家，咨询了些细节，又看了他们的委托合同和流程，发现钱少了三分一。
林海凤说到那个刘虹，这边的律师立马说：“她呀，在我们这一行是出了有名的贪！要价狠，变着法子让客户出钱！专坑老实人！”
“嗯，我也看出来了！”林海凤冲一旁发呆的林燕说，“姑姑，你听见了没有？你差点就上那个女人的当了！”
“可是，她看起来不像啊！”她还嘴硬。
林海凤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继续跟眼前的宋律师聊接下来的事，觉得他说话诚恳，价格比较合理，当场让林燕跟他们签了合同。
“那个宋律师看起来没有刘律师和善，就这样跟他们签了，真的没事吗？”林燕出来后还不放心，一路上碎碎念。
“律师提供的是专业知识，有本事就行了，要那么和善干什么，又不是卖笑的！”
林燕顿时没词了！
林海凤怕她胡思乱想，又说：“打官司不可怕，只要按着法律程序来，没人会卡你！农村里，一听打官司就头皮发麻，觉得很麻烦的样子，完全没必要！”
“我怕以后来庭，看到他带小三来！”
“他又不会吃了你！我让阿爸陪你去！在法庭上，他要敢动手打人，有警察制止，你只管大胆地说话！”
“那万一他来店里找我麻烦呢？”林燕怯怯地问。
“我们隔壁不是还有张大财，徐伯伯，有事喊一声，大家都会来帮忙！上次，他们就说了会帮你！”
林燕不由地笑了：“嗯嗯，张大财坐过牢，打架厉害，往那一站就像个黑社会打手！其实，他人挺好的，性格豪爽，就是他老婆娇气，走个路都要他扶着！”
“那不是怀孕了嘛！”林海凤说。
“我当年怀孕还洗衣服烧饭，来来去去的买菜，也没她这样啊！”
林海凤听得出她是羡慕嫉妒，只是笑了笑。
***
上次跟张青峰吃饭之后，林海凤心里像种了棵藤，一直疯长，安静下来时会不由自主地想到想到他，深褐色眸子里的深沉，嘴角抿紧的思虑……
每个人活着都有自己的逼不得已，林海凤知道他父亲惹上官司之后，被迫辞职，他一个人撑起家，压力很大，要不然不会选择辍学！
“喂，你看什么这么入神？”宋小凡推了她一把，指着前面的操场上打篮球的男生，“说说，看中哪位学长了，我帮你参谋参谋！”
“胡说，我是在想事情！”林海凤哭笑不得。
“什么事？”
“我才不告诉你呢！”林海凤吐了吐舌头，拿出一对羽毛球，问她来不来。
“来啊！”宋小凡拿过拍子，退开一段距离，跟她打。两人一来二去，打得正欢，谁知令人扫兴的体育老师出现了，宣布自由活动结束，接下来全班同学跑步，绕着操场跑三圈。没有正当理由，不许请假！
体育老师姓陈，是个灵活的胖子，最大癖好就是让大家跑步：上课乱说话，不听他命令，跑步！迟到，跑步！做早操不规范，跑步……总之，跑跑跑！一堂课下来，即便是班级最好动的男生，也被他折腾的没脾气！
“陈老师对我们凶，对吴老师可温柔了，还帮她打饭端菜！”
林海凤斜了宋小凡一眼，不以为然：“那是同事！”
“你知道吗，陈老师一直单身，眼光很高。他肯定喜欢吴老师，要不是她已经结婚了，我觉得他会追！”
“嘘！你再说，让他听到了就完啦！”
话音刚落，林海凤就听见陈老师哨子嘟嘟，大声说：“林海凤，宋小凡，你们两个跑完了，再加两圈！”
“我的天！”林海凤双腿发软，快要晕倒了。
大家三圈跑完了休息，林海凤和宋小凡一前一后继续跑，累得够呛，等到他们跑完，老师说要练习新教的第四套广播体操。
林海凤站在那儿，腿都在抖。
“真狠，一下就给我们加了两圈！”宋小凡吐着气说。
“闭嘴，别找我说话了！”林海凤怕被老师看见，赶紧推开她。“再说，你自己一个人跑，我没力气了！”
韩琦看在眼里，微微一笑。
林海凤不经意撞到，怔了怔，又装作不在乎地撇开头。
***
放学后，韩琦追过来，拦住她：“林海凤，你体能不错，有没兴趣考体校呀？”
“那是错觉，我体育一向很差，唯一超常发挥的是上次接力赛！”
“你腿长，跑步应该不错！”
“抱歉，我不喜欢体校！”林海凤总觉得他不怀好意，直接拒绝。“我只想安安静静地参加高考，考一所我喜欢的学校！”
韩琦也不泄气，只是问：“你不觉得换个环境发展更适合你么？”
是的，他说的没错。
体校对于穷人家的孩子比较合理，学费低，有政府补贴，要是表现好，比赛赢了还有丰厚的奖金收入，将来毕业分配到学校教书。
可是，她的人生目标不是老师！
“不需要！谢谢你的好意！”林海凤避开他，加快步子去了食堂打菜，与想象中的一样，这个时间段最挤，每个窗口前都排了很长很长的队伍。
林海凤挑了一排速度快的拍，等了很久才打到菜，等她到平时自己坐的桌子，发现大家都吃完了，只剩下韩琦一个人坐着。
“呃呃呃，”林海凤尴尬了，“就你呀！”
“你打了什么菜？”
“青豆肉沫！”
韩琦凝视她，扬唇浅笑：“可以让我尝尝么？”
林海凤：“……”
“我最喜欢吃青豆！刚才我那个窗口没了！”
“没事，分你一点！”林海凤被说的不好意思，探过身将碗里的豆子扒了三等之一给他，又问，“够不够？”
“够了，谢谢！你要不要吃我的红烧排骨，还有鲳鱼？”韩琦刚想夹起，忽然想起一件事，“我吃过的，你要不要？”
林海凤的脸红了，赶紧说：“不用！不用！”
这时，李娜洗碗回来，正好看到林海凤和韩琦坐一起吃饭，还分菜，一把拉住周敏，嫉妒地说：“好手段，这么快就跟韩琦搞在一起！”
“呵！”周敏冷笑。
“你说她哪来的脸？张青峰在的时候，她变着法子跟你来抢，现在他走了，她这么快又换了目标！”
“韩琦不是一个能被追的人！”
李娜奇怪了：“什么意思？”
周敏不想解释，只道：“回去吧，我请你吃开心果！”
韩琦余光看到了周敏走过，不动声色地收回，望着眼前的林海凤，这张桌子就他们两人坐着，众目睽睽之下，她的心里压力很大，脸很颊微微泛红，吃饭速度很快，像是急着摆脱这种尴尬的局面。
论扛压力，她不如周敏。
论家世背景，她不如周敏。
论长相才华，她不如周敏……
韩琦一直很纳闷：张青峰为什么想不开选择她。不过，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发现她有一个优点，特别勤奋。每天拼命学习，一有空跑店里帮忙，什么活都会干，不会像有些女孩子一样撒娇卖萌。可是，他转念一想，又觉得她那么忙碌的活着，不过就是为了那点名利，那点钱，跟芸芸众生中的蝼蚁有什么区别？
***
张大财又发飙了！
这次，不是因为老婆跟别人暧昧，而是为了林燕。自从她一纸诉状将前夫告了之后，对方沉不住气了，带了两个人高马大的兄弟过来谈事情。
林燕一见到他就像老鼠见到猫，手脚发软，连话都说不利索。
前夫将她臭骂了一顿，说她蠢人多作怪，说她是不会下蛋的母鸡，连儿子都生不出来，还说她痴心妄想分家产，白日做梦！
林燕一开始争辩几句，后来委屈得直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