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要考试了，林海凤住校，每天教室，图书馆两边跑，没日没夜做习题，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等双休日回去一看，差点没乐了。他们的动作好快，已经将打头那间店租来装修好了，店门叫林嫂小吃店。
门口放了桌椅，林燕坐在那里陪巧巧吃葡萄。
“阿凤，你来了啊！”
“嗯，店弄得挺快呀！”
“还不是你爸急，晚上赶工，说下周一是黄道吉日，一定要那天开门！你说他干嘛这样逼自己？晚一点也挺好的嘛，又不缺钱！”
“你才不缺钱，我家缺的！”
“得了吧，你小姨给了你妈五千，别以为我不知道！”
林海凤一听就不高兴了，反问：“开新店不需要钱？以后我和阿龙读书不需要钱？你看你出事，一万块才解决问题，五千块算什么？”
林燕被问住了，尴尬地笑了笑。
林海凤到新店里看了一圈，发现装修得还不错，见父亲还在装电灯，便道：“这些事还是找电工吧？”
“我能装，找别人又得花钱！”
“好吧！”林海凤又到服装店看了看账目，发现这两天又卖出去几件，心情变得不错。她暗想着一家人再努力两年，盖上房子，再存笔钱就宽裕了。
忽然，她想到了张青峰。
昨天晚上，她做梦见到他了，看着他穿着笔挺的军装，眉目清冷，站在船舷上，冲她敬了个军礼。
一瞬间，她就哭了。
“你走了，我怎么办？”
“我会回来！”
“什么时候，一年，三年，还是五年十年？”她声音嘶哑地问，“你希望我等你一辈子吗？不要走，我不想你走！”
可是，船还是开走了。
她看着她越离越远，跪在地上，捂住了脸。
哭着哭着，她醒过来，发现只是个梦。
在现实中，她是绝对不会哭的，因为自尊心，还有其他七七八八的东西，让她哭不出来，可是在心底，张青峰离开对她打击很大。有时候，她会很沮丧，觉得自己太普通，配不上他，害怕有一天完完全全失去他！
她想到那张存折就觉得羞愧。
三十多万，太打击人了。
他们林家砸锅卖铁，全部加在一起也没这么多钱，可是张青峰可以轻易拿出来，他的底子远比她想象中的厚，资产至少上百万。那是她目前连想都不敢想的目标，现在，她想的是先存一万，把钱补回去。
***
周敏出国了，最难受的人应该是李娜。
本来她觉得他们差不多，可是现在，她仿佛被打到了湖底。再加上有些同学故意取笑她，问她为什么不一起出国。
“外面有什么好，我吃不惯汉堡牛排！”李娜死撑着道，“要是我想去，我家里人也会支持！出国有什么好，我没兴趣！”
这股酸味，大家都感觉得出来。张潇笑了，不想那么容易放过她，说她就爱吹牛逼，有本事寒假出国一趟给大家瞧瞧。
“你出，我也出！”李娜涨红了脸。
“我家穷，负担不起，你不是说父母支持嘛！”
李娜被梗得说不出话来。
这时，吴老师来了，听到了他们的议论，便觉得班级风气有点不对，特地举行了一次班会，给大家做思想教育。
林海凤看到李娜整节课都低着头，觉得这家伙可怜。人老是活在别人阴影中，不早点跳出来就是个悲剧。
周敏给她一个错觉，让她觉得自己融入了富人圈子，其实，只是一场梦，周敏走的时候，根本没跟她说，以至于报道那天，她得知消息惊讶得快站不稳，似乎过了好久才缓过神来。
“林海凤，你知道吗，有人背后说你坏话！”宋小凡凑过来咬耳朵。
“说什么？”
“说你父母开店亏了，所有东西都打折卖了，还说你姑姑四处骗钱才给你家开了个店卖衣服，货还是你乡下亲戚拿的……反正说你们家靠着别人救济活下去！很难听……我是听了很不舒服！”
林海凤微微一笑：“谁说的，李娜，还是别人？”
“鬼知道，越传越离谱！”
“无所谓了，都高三了。”林海凤望着一大堆复习资料，“过了这一年，大家各奔东西，谁还记得谁，考上理想的大学才是王道！”
“你的目标是什么，清华北大？”
林海凤摇了摇头：“不，我要离家近。”
“那最近的就是省城的大学，竞争很激烈呀！”宋小凡撇撇嘴，“我想考远点，去外面见见世面！不想一辈子留在一个地方。”
“好想法！”林海凤赞许。
“那你为什么不考远一点？”
“外面的世界很大，对我来说一个样，离开了家人，我感觉不习惯，最主要的是……”林海凤想到了张青峰。
如果她走太远，他回来找她怎么办？
不管什么地方，哪怕是国外，等她以后赚够了钱，她都可以去，可是有些人错过了就一辈子找不回来。
放学铃声响了。
有人跑进来：“林海凤，下面有人找！”
“啊，知道了！”她第一个念头想到的就是家里的惹事精——林一龙，姑姑的麻烦事刚解决，他不会又出事了吧？
她赶紧收拾好书，跑出教室，扫了一眼，见没人。又跑下楼，终于看到了桂花树下的张青峰，脑袋嗡的一声，变得空白。
他回来了，这么快！
在她预计中，起码等三个月以上，毕竟他安排好一切，再加上回国定飞机，办各种通关手续，很麻烦。
“干嘛这样看着我，不认识了？”
林海凤哑然失笑：“不，不是！我只是惊讶。”
“嗯，我提前回来了！”
“你爸爸的情况……”
“还好！”
“哦，那你还出去吗？”林海凤紧张地问。
张青峰迟疑了一下，道：“不知道，看情况。”
“对了，你给我的存折，我回家找来还给你。”林海凤脸色红红的说，“我姑姑出事，我本来给她拿了一万当担保金。等事情过了，我换给你，不过最后幸好没事了，我都没用。”
“那是我送给你的，不用还了。”
林海凤急了：“可是，我不能平白无故拿你这么多钱！真的，我会良心不安！”
“很多钱？”张青峰浓眉微拧，“有多少？”
“三十多万呀！你不知道吗？”
张青峰愣住了。
这个数目对普通人来说的确吓人，当初他急着离开A市，让助理给林海凤存一笔钱，以备不时之需，助理问存多少，他说随便。
这个小子平时玩大钱习惯了，不知行情！
张青峰本来想说算了，让她留着花，可是看她不安的样子，又觉得让人一夜暴富是件很缺德的事，会打乱人家的节奏，扭曲原来的生活。
因为她还不适应花这么多钱！
“好吧，看你方便！”
“那就现在吧，我带你去店里拿。”林海凤看了一眼自己的自行车，窘迫地说，“我们家店现在开在原来的小商品那边，有点远！你有自行车吗？”
张青峰摇了摇头。
“要不，我带你？”
“不，我来带你！”
林海凤羞涩地说：“呃……到学校外面再坐吧！”
张青峰凝视着她，不自然地点点头，心里暗想：不就是他骑自行车，她坐后面嘛，多大一点事，跟搞地下工作似的，要避开同学耳目。
“我来推吧！”他拿过来，慢慢地走。
学校还是像以前那样热闹，到处欢声笑语，打球的，跑不动，追逐的……他很羡慕这种无拘无束的自由生活，可惜，他不能。公司，父亲的病，还有太多太多的事需要他谋划，步步为营，他无法享受学校的安逸。
“周敏已经在国外读书了吗？”林海凤说了这句，心里十分后悔。
那个女人已经够讨厌了，她为什么还要提她？
张青峰眉头微皱：“嗯！”
就一个字，说明一切。
林海凤话锋一转，又道：“我家服装店生意不错，我小姨说我有商业头脑，让我再把隔壁盘下来，然后给我最好的货源！”
“不错！”他赞许，眼睛里有欢喜跳跃。
“我姑姑已经开了一家小吃店，我爸妈都想跟她换着做。他们忙惯了，觉得服装店太清闲，呵呵，真拿他们没办法。”
林海凤说了很多，发现他一直没怎么回应，很不好意思。
“你觉得外面好吗？”
“不好！”张青峰答的干脆。
“为什么？”
张青峰吐了口气，不悦地道：“吃不惯！”
林海凤哑然失笑：“外面的炸鸡，牛排偶尔吃吃还不错，天天吃，我也会厌。我还是喜欢法国菜，种类多……”忽然，她停住了。
“你吃过法国菜？”张青峰忽然觉察到了异样。
现在刚90年，在A市，甚至省城也吃不到法国菜。
林海凤赶紧掩饰说：“我听说的，我姑丈在香港，他们经常跟我说外面的饮食，呵，我自己没吃过！”
“哦！”张青峰将信将疑。
不知不觉间，两人来到了校门口。
林海凤看了一圈，确定没有熟人才坐上张青峰的后面，然后，催促他赶紧走，故意将头埋得低低的，可能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还刚骑出五六百米，凭空响起一个声音：“嗨，张青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