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国他乡的秋天，张青峰感觉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冷。这儿的医院不像家里那般热闹，人很少，也不怎么说话，一个人走在长廊里，陪伴自己的只有单调的脚步声。
推开门，他看到了父亲正在喝汤——那是周敏带来的。
“爸！”张青峰冷眸敛紧，几步过去拿走了碗，递给护工，“阿姨，麻烦你倒掉，下次，不管谁送来的东西，没有我的同意都不准给我爸吃。”
“好的！”护工端着碗离开。
床上的病人不解地望着他，等护工一走才发作起来：“臭小子，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不就生个病，连吃东西的自由也没了？”
“这是周敏送的！”
“是啊，海参汤，人家的一番心意！”
张青峰拿出一张检测报告单递给他，不过，被他又甩了回去。
“那么长的药名，就算我懂英文也看不明白这么深的，直说吧！这是什么意思？”
“嗯，我简单的说吧，我把你喝的汤送权威机构检测，报告单上说里面含有激素，会刺激你的病情恶化。”
“啊？”
“这不是食物带来的，是后加的！”
张父的脸色发青，嘴唇微微颤抖：“你是说小敏在害我？”
“爸，你直到现在还看不出来吗？”张青峰走近病床，俯下身凝视着他，“你以为你被人告了是自己没处理好自己的感情？你以为我妈不来看你，是因为恨你，不想原谅你？”
“难道不是？”
“如果我说都是周敏在背后搞的鬼，你信吗？”
张父摇了摇头：“她只是小丫头，哪来这么深的城府？”
“这件事也怪我，周敏觉得我不重视她，所以处处逼我，先是骗了阿姨，说你跟我妈私下交往，煽动她的嫉妒心，让她背后举报你贪污，搞倒你。希望我走投无路求她，可惜，我没有！后来，她又游说我妈不要原谅你，任我一个人承担所有责任，她还主动示好，让我感激她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出手帮忙！”
“你有证据吗，这样污蔑她，人家会心寒！”
张青峰知道父亲不会信，又说：“这些还不算，周家人搞倒了我的公司，让我拉下脸求他们收购，希望我对他们感恩戴德……这些我都有证据，你想要看，我可以拿出来。”
“可是，为什么呢？小敏为什么要这样做？？”张父很不理解，“就因为你不娶她？”
“她逼我屈服，在报复我们家！”
张父沉默了，良久道：“真是这样，那人心太可怕了！”
“爸，我本来不想跟你说，怕你身体受不了，可是，我觉得你有资格知道，我不希望你一天天喝她的毒药，还难怀感激，夸她好！”张青峰愠怒地道，“周家人自以为高人一等，从来就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在他们看来，周敏愿意嫁给我，那是我们张家祖坟冒青烟，谁知道我不同意，他们恼羞成怒，觉得我不识抬举！”
“周启贤骨子里是很傲慢，一般人看不起！我之所以跟他熟，还是因为我们住的近，当年是邻居，我以为他特别欣赏我，谁知道……”张父摇头叹息，“我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这样小肚鸡肠，用下三滥的法子来害我！”
张青峰见他很生气，安抚道：“爸，你别担心，我的公司表面上看是完了，可是不会白白卖掉！周启贤到最后只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么说你没有被逼到绝路才卖的……”张父凝视着他。
张青峰点了一下头，冷静地道：“嗯，我这是以退为进！”
***
林海凤夜自修，习题刚做到一半，便听见门口有人再喊自己，发现是弟弟来了，满脸焦急，好像闯祸了似的。
“你干什么？”林海凤心里有点生气，阴阳怪气地说，“不会又把谁打了，让我来收拾残局吧？说吧，这会人家骂我们阿爸，还是阿妈？”
“我才没有闯祸呢，是姑姑！”
林海凤心里一沉：“她怎么啦？”
“刚才派出所的人来了，说姑姑已经被他们关起来了，还把巧巧交给阿妈，让她暂时带着，等姑姑宣判，再找抚养人。”
“她犯了什么罪？”
林一龙抓了抓头，支支吾吾：“警察好像说是诈骗！”
“这怎么可能啊？”林海凤是一万个不相信，姑姑这人太傻了，别人诈骗她还有可能，她怎么会骗别人！
林一龙通知完就先回去了，林海凤赶紧跟班主任请了个假，就火急火燎地往家里赶。因为住的远，她从学校骑自行车到服装店起码要十几分钟。到了店里，发现许玉娇抱着巧巧，心疼地哄，还说林燕鬼迷心窍了，居然把女儿打成这样。
林海凤过去一看，发现她身上果然有好几块淤青，一问才你知道是林燕喝醉酒，脱下高跟鞋拍的。
“上次，我让她把投资的钱拿回来，她就躲起来不见人，我还以为她吃了亏会懂事，没想到跟那帮骗子一起来害人！”林正平越说越生气，直拍桌子，“用脑袋想想就知道，那帮人不是东西，她还帮他们，真是，真是……”
三四个邻居也在，赶紧劝他们请个好一点律师。
“这种事情可大可小，就看律师怎么说了！如果跟那帮人一伙的，就是从犯，要坐牢的，如果是被骗的，法律上叫受害人，不承担责任。”
“哎呀，张大嫂，您懂得挺多啊！”许玉娇很惊讶。
“呵呵，我儿子就是律师呀，以前听他说过。”
“那好啊，就让你儿子替我们家小燕出庭辩护，我们家刚开店，没什么钱，让他便宜点……”
“他很忙的，我得问他有没有空！”
“那好，你帮忙打个电话问问！”许玉娇推了林正平一下，说，“你现在生气没用，快去跟张大嫂打电话，快点！”
林正平嘴上说让她去死，不管了，还是跟着张大嫂走了。
林海凤过去，牵过巧巧的手，问她这段时间她妈妈做了什么，跟谁交往。
“呜呜……我不想回去，妈妈要打我！”巧巧吓哭了。
“我不是送你回去，就是说说你妈最近怎么变成这样的，找办法治好她的病！”林海凤和颜悦色地劝。
巧巧反反复复说叔叔是坏人，墨迹半天，也说不清楚。
林海凤心中着急，却知道逼孩子没用。
“阿凤，你是读书人，你说这事该怎么办吧？”许玉娇忧心忡忡。
“这事情没搞清楚，现在说什么都没用！”林海凤安慰她，“等找了律师，到派出所见到姑姑，问清楚了，我们再想办法。”
“你要不要去？”
“看时间，明天我还要上课！”
旁边的阿姨插嘴说：“看你，亲姑姑出事了，还想着上课！”
“我不是不关心姑姑，是担心没有请假旷课，到时候被学校处分！”林海凤不喜欢她的说话方式，暗中白了一眼。
这人是隔壁一家首饰店的老板娘小麦，二十多岁，长得挺胖，又喜欢公主风，经常把洋装穿出了蚊帐的味道。
林海凤不喜欢她的地方倒不是穿衣风格，而且她的作。
第一次见面，她居然撒娇让林海凤帮忙搬货架，而且是自己不动手，等林海凤跟工人叔叔们搬好，发现她在后面指挥时，顿时感觉自己被耍了，特别不痛快。
后来，她发现这个小麦特别爱占人家便宜，达到了一种不要脸的新高度，从此不爱搭理她，也不再主动过去找事。
今晚，是她八卦地跑过来问东问西，兴奋得连自己的店都不看了。
“警察说你姑姑诈骗，她骗了多少钱，你们开店的钱是她给的吗？”
林海凤一听这话不对劲，立马喝止：“你胡说什么，我们开店的钱是小姨拿的，跟我姑姑有什么关系？她还拿走我们家两千块呢！”
“这么说她连自家人也骗？”
“我可没这样说！”林海凤黑着脸道。
小麦也不会看脸色，还自以为是地分析：“我看呀，你姑姑肯定是被哪个男人骗了，为了他到处弄钱！说不定他们赌博花光了，我以前一姐妹也是迷上赌博……”
“好了好了，你们先回去吧！”林海凤借口早点关门，把他们全给赶走了。过了一会儿，林正平回来了，满脸怒气。
“这事商量得怎么样了？”许玉娇赶紧上前询问。
“什么大律师，就是在司法所上班，不懂业务的，说了半天还是让我去请律师。”
“唉，那明天去律师所问问。”
林海凤看她们满脸愁容，便主动道：“我明天去请假，陪你们去吧？”
“你都高三了，要好好读书！”许玉娇道。
“没事的，老师该教的都教得差不多了，剩下来就是不停地做题训练，少一天不影响什么！”林海凤顿了顿，又说，“我怕你们到时候没主意，又不认识字，不知道怎么签合同！”
“啊，还要签合同？”
“嗯，如果要请律师，得跟他们签委托协议！”林海凤耐着性子解释，“这样律师才可以名正言顺地帮我们找证据，打官司！”
林正平一听到这个就头疼，立马说：“那你必须来，我跟你阿妈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