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凤看到姑姑拿回钱，暗松了口气。可是，她做事太鲁莽了，拿了钱私下跟奶奶交涉就够了。现在倒好，大街上，母女俩就吵成这样，别人看了只会觉得她过分。
在保守的农村，母亲训斥女儿，哪怕打得鼻青脸肿都是正常的，用一个借口就好：孩子不听话。可是，要是女儿敢当街骂母亲，不管有多大的理由，都是大逆不道！
赵永梅一直现在林老太这边，帮着她一起说林燕小气，斤斤计较。
“你大方，你来给呀！”
“我没钱，你不是有嘛！”赵永梅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我要是有钱，肯定孝顺妈。我们身为小辈，本就要照顾老的！”
这话说得比唱得还好听。
林燕嘴笨说不过她，差点气死。
啪！
林老太趁她不备，一下夺走了布包，塞进裤袋里。
“啊——还给我！”林燕冲过去抢，被赵永梅死死地拽住。
“这是妈的钱！你敢碰她，我对你不客气！”
“这是我的，我的！！！”
“我不管以前是谁的，反正现在是妈的！你带着女儿在妈那里吃了一个月，拿你两百块钱怎么了？你让大家评评理！”
“我没说多少，你怎么知道是两百？”林燕反问。
张咏梅意识到说漏嘴，一阵尴尬，不过，她反应快，赶紧掩饰道：“刚才，你们在屋里议论，我听到了！”
“肯定是你在背后搞鬼，给我妈出的坏主意！”
“哎呦呦，天地良心呀，我图你的钱干嘛！”张咏梅死活不承认，还拉着林老太给自己作证，证明她的清白。
林海凤看她戏精上身的样子就觉得恶心！
这件事这么明了，就算白痴也看出来，林老太是赵永梅的傀儡。可惜，一番哭天抢地地闹腾后，林燕的钱还是没拿回来，赵永梅不止从中作梗，还让邻居们过来帮老太太解围，最后，林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人走了。
***
跟粮食局的合同签得很顺利，月租两百，承包期三年，一年一付，价格保持不变。林海凤家先付一百订金，九月底付清剩下来的欠款。
这期间店面规格统一，门面比以前的气派。林海凤准备自家用一间，其他三间对外招租。从粮食局出来，当即在街上找了代写书信的摊子，让老先生用红纸写了出租信息，还留了村里小卖部的电话。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陆陆续续将东西搬到店里来，扫地，除尘，干的热火朝天。
“请问，你们谁是老板？”
一家人不不约而同地停下，打量着眼前风尘仆仆的中年男人，他脸很瘦，皮肤像吹干的树皮，一双手粗燥细长。
“你有什么事？”
“哦，我想问一下这里店面租金多少一个月，怎么付！”
林正平刚想说每个月五十，林海凤上前一步，抢着说：“一个月七十，一年房租八百四十，一年一付，水电费自己承担。”
“有点贵啊！”那人犹犹豫豫。
“我就三间店，昨天刚弄好，你要订，可以挑间中意的，先到先得！要是犹犹豫豫，过两天肯定抢光，附近我看过了，没什么空店铺，到时候别后悔呀！”
那人被说动了，从口袋里掏出五十下了订金，说明天再来。
林正平拿了钱，有点不好意思。
“我们拿的五十，让人家交七十，是不是开价太高了？”
“做生意本来就是要賺钱。八十一间，总共两百四，一转手，我们什么都不干，还能赚四十！主意不错吧？”林海凤倒有些得意，又说，“月底两手准备，要么信用社贷款，要么三家店全租出去，以店养店！我觉得这地段好，应该很有人要！”
林正平不停搓着手，激动地说：“好！好！”
不到一周，他们将三家店全租出去了，第一个租户用来开面条店，另外两个是快餐和包子店。拿来的租金缴清合同欠款，还赚了一笔。一家人都很开心。林燕带着女儿和烤饼桶也带过来了，还没等到开学，心热热地要开始做生意，赚点钱。
***
粮食大楼的办公室里，叶科长将合同交给张青峰签字，并盖上了公章，他很不理解地问：“你租下整个粮站，为什么让我以这么低的价格租给林正平一家？生意人不是賺钱吗，你为什么要亏钱，还一亏三年！”
“我不是生意人！”
叶科长微微一愣。
“我是个军人，做生意是兼职。”张青峰抬起头，凝视着他，别有意味地道。“不是每笔生意赚的都是钱！”
叶科长干笑几声，竖起大拇指：“后生可畏！”
小陈进来，将复印好的证件放在办公桌上，又低头出去了。
张青峰拿起材料，装进档案袋里：“叶叔叔，谢谢帮忙！有空出来，请您喝茶！”
“我还要谢谢你，那粮站一直空在那儿，现在出租出去，我也是一颗石头落了地，终于可以跟局长大人交差！”叶科长跟他用力地握了握手。
***
九月一号，开学了！
林海凤睁开眼，看到熟悉的床板，意识到新的学期又开始了。她觉得时间过得太快，莫名地恐慌。虽然这一年多时间，家里变化挺大，父母开店买地基，生意一步步扩大。可是，她忍不住在心底问自己：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吗？
“哎呀，周敏，你起的真早啊！”李娜夸张地叫起来。
“要锻炼，暑假在家，我吃胖了！”
“可是你看起来一点都不胖，正好嘛！”
“我脸小，肥在身上，主要还是腰！”周敏扭了扭，又说，“腰上都有肥肉了，我自己能摸的出来！腰太大，穿裙子不好看！”
……
林海凤快听不下去了，有一种想捂耳朵的冲动。这年代大部分都穷，每天早上为了省几毛钱，犹豫是吃咸菜拌粥，还是咬咬牙加个包子。可是某人吃惯了山珍海味，要减肥，这分明是一种赤裸裸的炫耀！
蔡小丹就很受刺激，嚷起来：“好啊，好啊，你要减肥是吧，以后吃包子肉给我，皮给你！不用谢！”
周敏笑道：“你得抢得到才行！”
林海凤爬起来穿衣服，洗簌，带着书去上课，快到门口时，蔡小丹从后面飞快地追过来，跟她一起走。
“一个暑假不到，你晒黑啦！”
“我去卖棒冰了，风吹日晒的肯定会黑！”
蔡小丹忍俊不禁：“你要不要这么拼命啊？奖学金没了，用这种方式赚回来？”
“不是。”
“行了，我还不知道你们嘛，嘴上说不在乎，骨子里比谁都好胜！”蔡小丹拍了拍她的肩头，劝慰，“想开点！今年努力一下，还有机会！”
林海凤暗翻了个白眼，对她的自以为是无语。
班主任吴老师来了，林海凤看到她就觉得亲切，她也春风满面的摸了摸肚子说：“同学们，这个学期，你们得悠着点！我要自私一下，花点精力照顾我肚子里的宝宝。”
“哇——”
课堂立刻炸开了锅。
“吴老师，你什么时候结的婚？奇怪啦，我们好像都没见过你家那一位！”
“这孩子什么时候出生啊？男的女的？”
“吴老师！吴老师！孩子名字起好了吗？叫什么呀？”
……
啪啪啪！
吴老师拍掌，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同学们太热情了，我只觉得两耳朵嗡嗡，谁都听不清楚。这样吧，举手来问，我一个一个回答。谁先来？”
李娜站起来，笑眯眯地说：“吴老师，孩子什么时候出生呀？”
“预产期是明年三月份，春天！”
“可以透露一下，是男孩还是女孩吗？”
“秘密，你们可以猜！”吴老师笑道。“不管男孩女孩，都是老天的礼物，我都喜欢！”
又站起来一个同学，问：“孩子的爸爸是干什么的呀？”
“他是一位军人！你们没看到很正常啊，因为他工作比较忙，一年到头，我见的次数也不多！哈哈哈……”
林海凤也想问，举了很多次手没被叫到，有些失望。不过，她的问题也被人家问，结果是一样的。
很快就下课了，大家还在谈论吴老师的事。
赵小琴八卦说，吴老师毕业本来留在大城市，对象是外地人，她父母一开始不同意，后来，胡老师答应回家乡教书，他们才同意。
林海凤就纳闷了。
“这么隐私的事，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嘻嘻！”赵小琴俏皮的笑。“这下，你被我的能力给折服了吧！”
“我是为八卦的荼毒，感到深深的忧虑！”林海凤没好气地说。
***
上午一放学，林海凤就往店里跑，想看看，第一天生意怎么样，结果发现吃烤大饼的人比吃串串的还多。姑姑忙得焦头烂额，父亲还帮她一起收钱。
“阿凤，快来搭把手！”林燕看到她，就像看到救命稻草。
“好的！”林海凤赶紧过去，帮她一起做。好一会儿才周转过来，再看麻辣烫店，生意也旺起来了，又过去端碗，擦桌子，一直忙到一点钟。
“阿凤，你吃饭了吗？”许玉娇随口问。
“啊，我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