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凤哭笑不得,忽然,奇怪了。
“都夜自修了,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刚从校长办公室回来!”
“咦,你也吃批评了?”林海凤惊讶失声。
张青峰俊容一滞,嘴唇微微上扬,干脆承认了:“算是吧!”
“哦,因为什么?”
“家里的问题。”
“是吗?我也是!”林海凤像找到了知音,气呼呼地说,“我父母在外面开了家小吃店,我去帮忙,天经地义。可是,冯老师看我不顺眼,非抓着我不放,说我迟到早退,耽误功课,还禁止我再去。他有什么资格这样做?”
“他是班主任!”张青峰不紧不慢地提醒。
林海凤脸颊一红,觉得自己说得太过,垂下头:“是啊,他是老师,我得听他的。可是,我爸手摔伤了,干不了重活,我妈身体一直不大好。我这不是怕……”
“要不要我帮忙?”他插嘴问。
林海凤不可思议地望着他,在那双黑琉璃的乌眸中,看到了星辰般的亮光,怔怔地说:“我们没钱,请不起你!”
张青峰:“……”
“没事,没事!如果你想赚生活费,可以考虑摆摊,我知道有个地方可以批发衣服卖!”林海凤来劲了,热情地说,“要是你不会,我可以教你怎么砍价!”
张青峰凝视着她片刻,似笑非笑。
“那帮卖衣服的,可精明了,你一定要装作很熟练的老手,要不然,被他们哄死。进的衣服如果料子太差,卖不出去,肯定自己亏。其实,如果我爸妈不开小吃店,我就想进衣服卖,那个运气好,来钱快!”林海凤说了半天,见他一直没反应,只是笑吟吟地望着自己,不禁尴尬了。“我不是在帮人推荐衣服,只是告诉你一个发财的捷径!”
“这不是捷径!”张青峰背转身,望着远处的教学楼,别有意味地道,“对女人来说,最快的方式是嫁个有钱男人……”
“不,不,我不要!”林海凤想起当初,自己贪恋陈建宇家条件好,结果被人家欺负和嫌弃,拼命地摇头,“我要靠自己的能力赚钱!”
张青峰眼中闪掠过一道不易沉察的光,故意说:“如果条件好的男孩子追求你呢?”
“我大学毕业之前,不谈恋爱!”林海凤大声说。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个粗粗的声音:“喂,前面是哪班的?在干什么?”
“啊!”林海凤吓了一跳,怕被抓住处分,转身就逃。一口气跑回了教学楼,再回头,发现张青峰没跟上来,她很后悔,可是又不敢回去,忐忑不安地进了教室,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赵小琴见她脸色不对,奇怪地问:“你干嘛去了,这么晚回来?”
“别问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奇怪了,晚上张青峰被校长叫走了,还没有回来。”她扭头望了一眼后面的空位,猜测,“你猜是好事,还是坏事?”
“什么好事坏事?”林海凤有些不耐烦。
赵小琴笑了,压低声:“坏事嘛,就是他犯错了呗。不过像他这么完美的学霸,怎么可能?所以,我猜可能是学校派他去参加什么竞赛吧!嘿嘿……”
林海凤想到刚才自己问他是不是吃批评,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傻。张青峰家里有些背景,校长怎么敢批评他呢?
当初考学校,毕业分配直接当了军官,一般人根本没那个能耐。不过,他一直很低调,从来不谈家里的事,所以同学们也不清楚。
过了一会儿,教室里闪过一个伟岸俊拔的身影,很多同学都抬头看了,见是张青峰回来,有些女生的脸色都变了变。
林海凤见他像没事人似的,暗松了口气。
夜自修结束,她本来还要去店里帮忙的,故意走得慢点,收拾好书本。又装作到教室后面扔垃圾,折转到了张青峰的坐位旁边,小声说:“刚才不好意思,我没等你,一个人跑了!我实在是太急了,当时没想到!”
“没事,又不是第一次。”他淡淡地道。
林海凤一怔。
“时间不早了,快九点!”他说。
这句话像磨咒似的,林海凤暗打了个激灵,立马道:“我要去店里了,再见!”然后,飞似地跑出了教室。
张青峰望着她离开的方向,陷入了深思。
***
每天跟打仗似的,一刻不得闲。林海凤感觉自己的时间都被切成了一块块,在学校和店里跑来跑去,连小厕所都在赶。唯一清闲的是晚上回寝室,熄灯后,她可以安静地望着头顶的旧床板,想象着总有一天存够钱,再开一家服装店。
这样,她就可以将身上这套穿了数年,胳膊肘儿都磨薄的碎花外套换掉,还有那些想扔又舍不得,洗得褪色的旧衣裳。
其实,她本不在乎穿着的,只是跟张青峰聊了几句,感觉关系更进一步,她心中渐渐升起了一种渴望,想把自己打扮得漂亮一点,他看到不讨厌。
月初了,张笑又买了套新衣服,还进了价值不菲的护肤品,变着法子在室友面前炫耀。其实,不用明说,大家都知道是男朋友送的。
林海凤猜得出陈建宇又有生活费了,在钱上,他一向大方。因为他的母亲秦艳红特别宠他。在他们家母亲是天,是老佛爷,一言不合就骂老公,怼公婆。吵架时,喜欢跑厨房操刀子,将所有人治得服服贴贴。她喜欢陈建宇,觉得他聪明,什么都由着他。有时候,他做错了事,其他人看不惯批评几句,秦艳红便跳出来阻止,反将对方臭骂一通。所以,一家子都拿他们母子没办法。
秦艳红后来还生了个女儿秦丽丽,性格跟她一模一样,嚣张跋扈,得理不饶人。自以为怀孕了就是天下第一,逼公婆出去租房子住,要不然就打掉肚子里的孩子。她哭哭闹闹,老公实在受不了,只能跟她离了婚。于是,她借口小产需要照顾,赖在秦艳红家不走。
那时候,林海凤身为秦家媳妇,每天就为这么一大家子洗衣服烧饭,冬天,手泡在水里都脱皮了,疼得厉害,他们熟视无睹,还嫌弃她干活慢。
结婚后,陈建宇依旧像小年轻,在外面花天酒地。为了表现自己的大方,经常送女人小礼物。当然,没钱时,又会死皮赖脸让对方救济。估计张笑被他吃得死死的,也为他花了不少钱。这段日子来,林海凤发现她很少进小卖部买零食,也改掉了吃夜宵的毛病,说是为了减肥。
“林海凤,那个追你的男生好像是职技校的,我见过一面,人长得还可以。”蔡小丹边说,边瞅了张笑一眼。“那边的男生真大胆,听说他们谈恋爱的人很多!我们班的男生就不一样,连跟女生说话都很少。”
“你什么意思?”林海凤听不明白。
李娜笑着插嘴说:“最高冷的就属张青峰,班里有好多女孩子暗恋他!我听说隔壁班有个很漂亮的女生追他,结果……呵呵!”
“我才没有呢!”蔡小丹急着撇清关系。
“又没说你!”李娜咯咯的笑起来。“这不是越描越黑吗?其实喜欢他又没关系,长得那么帅,成绩又好!我觉得他肯定能考上清华!”
林海凤听了一会儿,默默地起身去走廊看书了。
张笑看她一走,像憋了很久,跳下床过去,悄悄地问蔡小丹:“你说给林海凤写情书的那个男生是职技校的,你确定?”
“当然!”
“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
“好像什么胜!”蔡小丹警觉地问,“你想干什么呀?”
“没什么!”张笑努努嘴。
“哦,我想起来了,那个送你礼物的男生也是职技校的……”
张笑立马扑过去捂住她的嘴:“别乱说,那只是我的一个普通同学!”
“少来!你的事全寝室都知道,你还遮遮掩掩!”蔡小丹嗤之以鼻,又说,“不说实话,拉倒!我也不告诉你!”
***
周末了,学生一少,店里清闲了,奶奶跟着林一龙过来,像上司视察似的,看了一圈,嫌七嫌八,不是说锅里一直烧着火,浪费,就是说地方这么小,还没家里一般大。
许玉娇心里反感,没表现出来,指望应付一下,就把这尊神送走,结果她转了一圈,居然说要在这儿住。
“晚上睡一觉,明天送你回去!”她客气地说,“我去烧两个菜!”
“明天就赶我走?”老人家一下子不乐意了,气呼呼地道,“我们林家,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阿平呢?他上街怎么还不回来?”
许玉娇:“……”
“我就知道,你呀,赚了几个钱就看不起我老太婆!了不起啊,现在是城里人 嘚瑟了!”
“我没有!”许玉娇又气又急。
老人家翻了个白眼,故意走到门口,扯着嗓子嚷:“恶媳妇当道,婆婆难当。我进城看儿子,面都没见到,竟然就急着赶我走!啊——天诛地灭!没良心!”
“别喊了,这不是没说不给你住嘛!”许玉娇见大家都看着自己,涨红脸解释。“我是怕地方小,怕亏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