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试,林海凤自认为的发挥还可以,这段日子店里很忙,人很累,但是该看的书,她一点都没落下。从考场出来,她望着苍天白云,如释重负般长吁了口气。
忽然,林一龙跳出来,拽住她的手,急急地叫起来:“姐,不好了,阿妈不见了!”
“别一惊一乍的,她可能去菜场了吧!昨天的东西卖的差不多……”
“不是,她跟奶奶吵架,还打了起来,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我找了一圈没人,急死了,所以来找你!”林一龙气愤地说,“我让阿爸和奶奶去外面找,他们根本不理。还说我小孩子多管闲事,瞎操心!我都十三了,不小了!”
“什么?怎么会这样!”林海凤心中一沉,拉着他的手,“你去西边车站,路边人多的地方,我去东边河边看看!”
“好!”
两人立马分头行事。
林海凤非常了解母亲的心情,当年她跟婆婆吵架的时候,对渣男的表现无比心寒,很多次想到了死。可是又不甘心,觉得就这样死了太可惜了。对不起自己的父母,她想活出个人样,为了孩子一直忍。
可是,最后还是……
她忽然好害怕母亲出意外,这样的话,他和弟弟就没有妈妈了。她如此努力的想在这个困境中翻身,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母亲能过上好日子。
人都没有了,努力还有什么意义?
忽然,远处传来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喂,你干什么?不长眼睛乱撞的,怎么乱撞?”
林海凤循声望去,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傻傻呆呆的盯着那个人,然后,一声不响地穿入了路边的竹林,正是母亲。她拔腿就追,用尽了全力。
在河岸边跑了一会儿,她看到了母亲孤零零的站着,身子很瘦,套着一件宽大破旧的蓝布衣,在风中像片瑟瑟发抖的枯叶,随时可以飘出去。
林海凤放慢脚步,感觉连呼吸都变得疼痛。
父亲的自私,奶奶的贪婪,像藤蔓一样缠着母亲,吸干了她骨子里的灵魂。现在,她如同行尸走肉般,因为活着而活着。
像她这么努力善良的人,不应该被命运这么对待!
忽然,母亲抬起腿,呆呆地朝河中走去。
“啊——”林海凤尖叫一声,冲过去拽住了她,“阿妈,你干嘛?下去会淹死的!”
许玉娇像从噩梦中惊醒,慢慢地扭过头。
“阿凤?”
“嗯,我担心你乱跑出事,过来找你。”林海凤尽量用轻松的口气说。“阿龙跟我说你和奶奶吵架了,还打起来了!为什么不让他来叫我呢?我跟你一起打她!”
“她是你奶奶!”许玉娇无奈地道。
“你还是我阿妈呢!长辈有长辈的样,她倚老卖老,不讲理,我们跟她客气什么?”林海凤愤愤不平,“阿爸愚孝,不明是非,你不能指望他!我们得想个办法把奶奶送回乡下去!”
“我们已经撕破脸,这个家,我实在忍不下去了!”许玉娇带着哭腔说。
“这个家是你的,不是她的!阿妈,你千万别低头,要不然,以后奶奶还要横!”林海凤安抚着,手。“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站在你这边!如果奶奶还赖在店里不肯走,我来想办法!”
“我借了林家亲戚的钱,拿人家的手短!”
“又不是不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可是……”
林海凤知道她有疑虑,便道:“其他的不说了,我们先合计一下,怎么把奶奶赶走吧!不用你出头,让我阿爸来!”
“他那墙头草,怎么可能?”
“我已经想了一个办法,你按照我说的做就行!”林海凤信心十足。
***
当夜,许玉娇收拾衣服,带着儿子一起回乡下了,把小吃店留给那对母子。
一开始,林老太还很得意,双手空空地来,不仅捡了一间现成的小店,还拿了管钱的钥匙。可没做两天,她就扛不住了。且不说每天起来去菜场进货,大包小包,就是洗干净插起来煮熟,也需要不少功夫。但这些都抵不上算账吃力。
老人家没读几天书,反应慢,这个客人没算好钱,那个又来买,搞得她焦头烂额,叫苦不迭。林正平一只手吊在脖子上养伤,跟在屁股后面救火,也是烦的要死。母子两开始急了,就吵架,相互指责,一个说对方没用,让她这么大年纪来照顾。一个说她没事插手,搞得店里丢失生意,少赚很多钱。
邻居们看不下去,都劝他们把许玉娇找回来。
林海凤有空就过来帮忙,看他们吵架也不吭声,悄悄地把收到的钱藏起来。晚上关门,林正平算账发现这些天赚的没花的多,怀疑林老太藏私房钱,忍不住又爆发了。数落她的种种不是,说她无理取闹,拆散自己的家。
林老太哭哭啼啼,连夜就要打包回家。
林正平受够了她的闹腾,也懒得劝了,一个人坐在后院的墙角,默默的抽烟,一根接着一根,眼睛血红。
林海凤夜自修结束,到店里见父亲这样,便过去劝他低一下头,把母亲找回来,还分析了这几年奶奶做的事,让父亲清醒一下,到底谁才是他真正的家里人。
父亲听了,后悔不已。
林海凤搞定父亲,又上楼找奶奶。故意用夸张的口气说从来没见过父亲这么凶过,谁也不理,脸黑的像锅底,好像要杀人。
这下,林老太是真的害怕了!
林海凤趁机劝她回家,不要留在店里,吃力不讨好。还体贴的拿出三块钱给她当路费,说是自己生活费里面省出来的。
林老太很感动,拉着她的手说:“哎,这才是我的亲孙女,知道心疼奶奶!”说完,又坐立不安。林海凤以为她后悔了,结果她偷偷溜到楼下,把抽屉里的钱拿了好几张塞进口袋。
***
第二天,林老太前脚一走,许玉娇后脚就回来了,大包小包,刚放下东西,就在店里忙开了。林正平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很是欣慰,过去帮忙,愧疚地说:“我太混了,说那些混账话,惹你生气!”
“我回来不是为了你,是看着两个儿女的份上!”许玉娇故意气呼呼地道,“等赚够钱把家里的菜还清,我们两个就算了吧!”
“你说什么话呢!老夫老妻了,怎么能说拆就拆?”
许玉娇冷哼声,没理他。
林正平窘迫的望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中午,林海凤过来帮忙,林正平拉她到一边,让她劝劝她妈,说她回来后,还在闹脾气,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什么莫名其妙的话?”林海凤装糊涂。
“你妈说要跟我离婚!”林正平还来气了,不满地道,“我踏踏实实做事,不像别的男人一样在外面应酬唱歌,既不赌博,也不乱来!哪里不好?她稍微受点气就想离婚,太小心眼了!他跟你奶奶合不来,我不是已经把老人家送回乡下了吗?她还想怎么样?”
“阿爸,你……”林海凤差点气吐血,原来在某些男人的心中,回家睡觉就是天大的恩赐,真以为自己是帝王么?
要不是他是自己的亲爸,真想狠狠地臭骂一顿!
“别的男人既能赚钱,又对老婆好。阿爸,你今年亏了这么多,阿妈压力很大,你还跟着奶奶欺负她,你良心过得去吗?”
“是他们两个吵架,一个是我老婆,一个是我妈,我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干脆谁也没帮!”
“那阿妈想去跳河,你在哪里?如果不是我发现早,我们家就散了!到时候,所有债你一个人还,我和弟弟的学费和生活费,你一个人负担。我看你怎么办!”
“哪有那么严重?”他还不服气。
林海凤没好气的白了一眼,说:“我不管啦,反正你得给我把阿妈哄回来!这是你欠她的!”
“我又不懂哄女人!”他小声嘀咕。
嘴上这么说,过了一会儿,林海凤看到他给母亲打下手,又是端茶,又是拿毛巾擦汗,态度说不出的殷勤。
母亲嫌弃的瞧了他一眼,继续默默的干活。不过,脸上的冰霜像化开了似的,嘴角勾起一丝隐晦的笑。
期中考试成绩终于下来了,林海凤排名第十九,比考进来时降了好几个名次,而张青峰依然稳拿第一。
班主任故意拿他们两个对比,说刚考进来时,某个同学是全镇第一,比另一个同学超了十几分。结果现在反倒落后很多,差了不是一个级别,还说这是不专心复习的结果。警告大家不要像她一样浪费精力,耽误学业。
大家一听就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张青峰本来没有考上这所学校的,靠的是特长降分挤进来:他数学竞赛拿了全省第一,小提琴独奏二等奖。其实,按照以前的成绩,林海凤不如他。在镇中,他是神话一样的存在,每次都是第一,没有悬念。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最后一次考砸了。
林海凤想到这,疑惑的扭过头望了望他:难道,他是故意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