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样，这都让人感觉沮丧。
她一直觉得自己从不为利益害人，谈不上好人，至少不算坏人，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会招人记恨！
奶奶来城里了，说是来看姑姑和孩子。不过，大家都知道，这只是一个借口。现在是冬天，乡下种地没收入成，她想来城里捞点好处。
别说许玉娇，连林正平看到她都烦，可是，毕竟她是长辈，他们不好意思说什么，只希望她看完，早点走人。
林老太来时，让林一龙提进来一麻袋的土豆番薯，累的他满头大汗。
“妈，你拿这些过来干什么，又重又占地方，我们吃的也少。”
“怎么的？在城里住了几天，就不吃不惯乡下人的东西啦？”林老太阴阳怪气地说，也不管刚收拾干净的地面，将东西拿出来抖了抖。
许玉娇敢怒不敢言，推了推林正平。
“别拿出来，快提到后院去！小燕，阿龙，别坑着，把这些东西都拿到后面去，等一下学生们过来吃东西，堵着不好看！”
“好的，阿爸！”林一龙还没喝口水，又去提袋子。
林燕没动，抱女儿送到老太太面前：“来，巧巧快叫奶奶！叫呀！快叫！”见她怯生生地不开口，气呼呼的威胁，“没用的东西，你再不叫，我就把你扔在地上！”
“看你，跟孩子急什么！”林老太不喜欢巧巧，嘴上这么说，也懒得抱她。
林燕有点尴尬。
从小她就是透明的，两个哥哥受宠，有肉吃肉，她连口汤都没得喝，羡慕得直舔桌子，林老太还笑话她嘴馋，嫌她没家教。所以，她一旦碰到好吃的，就拼命吃，怕以后就没机会了。为此，他老公也经常骂她是猪投胎的。
她太胖了，为了讨好老公，把女儿养的瘦瘦的，可惜讨不来人家欢心，还是被赶出来了。她觉得丢人，不敢在乡下住，怕邻居们问东问西。
这也是林老太担心的。
“你在你哥这里住的还好吗？”
“好的！”林燕连连点头。
“那好，你留在城里过年，像别人一样初三再回来。要不然，左右邻居看见了，问起来，你怎么说？我丢不起这个老脸。”
林燕不悦地咬着嘴唇：“大家都回去了，就我一个人在这儿冷清清的，多孤单啊！”
“你还有脸回来？”林老太瞪了她一眼。
“妈——你怎么怪起我来了？”林燕气愤地跺跺脚，“是那个混蛋没良心，跟小三鬼混，还想让别人给他生儿子！”
“那是你自己没用，干嘛不生个儿子？”
“这是老天定的，不由我！看你，还帮他说话！你到底是不是我亲妈？”
许玉娇见他们快要吵架了，怕影响店里的生意，赶紧劝林老太到楼上休息，又让林燕带着孩子上楼去。不一会儿，楼上传来歇斯底里的争吵，哭闹声。
许玉娇装作没听见，故意不理。这对母女都有问题，脾气暴躁，又倔强。如果有人劝架，反而会闹的更厉害。
林正平让儿子将土特产放在后院柴房里，土豆明天削成片可以买，番薯打算弄灶台里烤起来卖卖看，过年缺钱，他什么都想买了。
他洗了手回来，听到母亲和妹妹吵得很凶，想上楼去劝劝，被许玉娇一把拉了回来：“你不是不知道他们的性子，别去添乱！”
“你没听见吗，巧巧吓哭了呢！”
许玉娇一听，果然有细细的孩子哭声，便道：“让我来吧！”然后上楼，将巧巧带了下来，拿出一个苹果切成两半，一边给了林一龙，另一块哄她。
嘭！
有重物砸在楼板上，震起一抹微尘。
林一龙吐了吐舌头：“阿爸，他们不会把我家店给拆了吧？”
“不会，拆了，他们住哪儿？”
许玉娇叹了口气：“最近天气冷了，我们楼上就两张床，以前婆婆来了，跟我睡，你和阿龙一张，现在燕子带着孩子，要打地铺的话，家里的被子也不够哇！”
“那只能你们三个人挤一挤！”
许玉娇白了他一眼。
楼上的床就一米五宽，三个人盖一床被子有点挤，翻身个身都不方便。有时候拉来拉去，背就露外面了。再加上林老太的睡相特别差，喜欢卷被子，打呼噜，一般人跟她在一起都睡不好。
“婆婆打算住几天？”
“阿龙考完试了，再过几天出成绩，开散学式。到时候让我妈带他会，回去！”
许玉娇心里不开心，可还是忍住不埋怨了。她一看日记已经到月末，阳历已经是一月份了，离过年就二十天时间，不禁心慌了。
本来賺钱速度已经够慢了，现在又要支付这么一大家子的吃吃喝喝，那种感觉恨不能把自己买了数钱。
林海凤来了，看到小店里有这么多人，又看母亲心情不好，便猜到这和钱有关，于是劝她将店交给父亲和奶奶姑姑打理，让她自己去外面市场卖。
“这大冬天的，不会冷了吗？”许玉娇觉得不妥。
“我们可以学人家卖棒冰的，把串串放在铝罐子里，外面抱包上厚棉被，用自行车载到旁边的菜市场卖。中午晚上都那么多人，肯定能卖出去。如果我空就陪你一起！”
“嗯嗯，我听你的！”许玉娇踌蹴满志，恨不能今天就跑去试试看。
林海凤本来还想跟她说自己在寝室被排挤的事，可一想到她现在已经为生计焦头烂额，便将后面的话吞了回去。
楼上闹了好一会儿，终于安静下来。林海凤跑上去看，被满地狼藉给震到了。这何止是吵架，更像拆房子！
“奶奶，小姑姑，吃饭了！”
“吃吃吃，整天就知道吃！”林老太借机凶了一顿。林燕又不甘示弱地顶了一句：“不吃会饿死，我还不想那么早看到阿爸！”
“你！”
林海凤赶紧说：“快下来吃饭吧！要不然菜就冷了！”说完，匆匆跑下楼，跟父亲复命。今天中午，桌上有一盘炒肉片。
林一龙的眼睛直了，暗暗地流口水。
“阿妈，阿爸，你们在城里的伙食不错呀！”
“哪有，你来了，他们才烧好吃的。平时不知道有多省，就是吃酱油拌饭！”林海凤见奶奶过来了，赶紧给她让出位置。“奶奶，我给你盛饭，你要多少？”
“一满碗就够了！”
“嗯！”林海凤将盛好饭的碗放到她面前，又给其他人盛了饭。
林燕直夸她懂事能干，长的也水灵。还说如果她也长得这么漂亮的话，老公就不会出轨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大家都避讳说他老公，结果她自己反而时提那人渣。
“过年了，他一定会回家，到时候我们去讨个说法！”林老太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敲着饭碗道，“家门不幸，摊上这样的事！”
林燕撇撇嘴：不吭声了。
吃完饭，林海凤和母亲一起做保温的箱子，准备去菜场附近买串串。林正平一改常态，帮他们一起做。
“姐，你什么时候防假？”
“快了，没还有三四天就考试了！”
林一龙嘿嘿地笑：“那你复习的怎么样啦？”
“还好吧！”林海凤勉强应，对自己没信心。
“一定要好好考，拿个奖学金，到时候给我买台收音机，好不好？
“考都没考呢，急什么！”
林海凤帮母亲弄好装备，便没心思留下了，立马回学校复习。她感觉压力好大，怕考砸了，让弟弟失望。
第二天上午，林海凤复习好了语文，就跑到店里，陪母亲一起去菜场卖串串，一路过去叫喊。口渴了，看到路边一毛的橘汁都不舍得喝。不过幸运的事生意不错，可能大家饿了吧，这个一串，那个两串的，两三个小时就卖光了。
许玉娇很激动，说下次再拿多一点，林海凤担心她的腰疼发作，劝她不要太拼，反正离过年还有点时间，钱慢慢存。
“哎，有时候我觉得我这个当妈的太没用，亏待你了……”
“你又来啦！”林海凤无语。
“这是我的心里话，对于阿龙，我不亏钱，从小到大，他吃的饱穿得暖。可是你就不一样了，我生你奶水少，又没钱买奶粉，就靠炼乳吊着，那玩意没营养，你饿的直哭！”
“那已经过去了，我现在长的挺好的！”
许玉娇眼眶红了红：“你长大穿的都是旧衣服，大多是你小姨不想穿的退给你！别的女孩子打扮得漂漂亮亮，你连双新鞋子也穿不起！等妈賺钱了，也给你扯花衣裳，买白球鞋！”
“阿妈……”林海凤感动了，笑着说，“我才不在乎那些东西呢！”
两人走到一桩新式洋房前，不约而同地停下，望着五彩琉璃瓦，干净的青石地面，眼神中流露出复杂的情绪。
许玉娇从没见过这么好的院子，想到巴掌大的小店楼上，很是羡慕。林海凤却觉得主人不止有钱，还很有品味。不管是房子的装饰，还是外面的绿植点缀都很有感觉。
忽然，门开了。
张青峰推着一辆老凤凰自行车出来，身上披着一件军绿色大衣，身姿挺拔，他不经意地与林海凤打了个正着，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