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父是很传统的男人,又很严重的大男子主义,他的骨子里刻板,迂腐,专制,独裁,他认为,一个男人必须具备这些品质,因为这代表,象征着家庭的权威。
周围的气氛很僵硬,很凝固,令苏冉兮觉得连呼吸都困难了。
他直看得苏冉兮毛骨悚然,心里发怵,端起桌子上的水杯,喝了一口之后,才缓缓的开口:“你离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他的话语虽然平稳,但苏冉兮已经听出了里面的情绪,看来他这次是特意上门兴师问罪了。
苏冉兮早就知道纸是包不住火的,只是没想到事情这么快就传到了父亲的耳朵里。
虽然经过苏雪晴的事,苏父母多少有了一些收敛,但,苏父还是本身就是那种固化的思维,潜意识里依旧认为女人就该穷而终。
而离婚这种大不敬的事情,居然发生在自己女儿身上,他多少是没有办法接受的。
“我,……”苏冉兮开口,但却突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一向不擅长解说,何况现在是面对这个本来就不怎么喜欢自己的父亲。
她哑然失声的模样,让苏父更加的生气了,他眼神中流露了一种特别复杂的情绪,随后怒气开始慢慢升腾,看他怒目圆睁的样子,苏冉兮知道这回恐怕是躲不过了。
她做好了心里准备等待着他即将爆发的怒气,但过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听到他震怒的训诫。
苏冉兮抬头,看到他重重的叹了口气,脸上是他看不明的情绪,他换了种语气,淡淡开口,“你是不是觉得我对你很严厉?”
他突然的态度转变,让苏冉兮有些不太适应。
苏冉兮盯着他的眼睛点了点头,小时候的记忆她已经没有了,但是从毕业回到家中,再到结婚这段日子,她眼中的苏父就是一个刻板的传统男人。
“不是为父狠心,女儿啊。你从出生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你的命运,咱们家的状况你应该十分清楚。”
他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水杯,接着继续说道,“当年我们辛辛苦苦的创立了公司,到如今才小有成就,我们家就你哥一个儿子,光耀门楣,兴旺家族的事情就落在了他的身上。我不指望你能帮你哥多少,但至少你别给他拖后腿,别往苏家脸上抹黑!”
“嗙!”的一生他突然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将苏冉兮结结实实的吓了一跳。
“爹地,我结婚还是离婚,都是我个人的事,这跟苏家有什么关,又跟哥哥有什么关系?”苏冉兮淡淡笑着说道。
她有点难以理解父亲的想法,凭什么她自己的人生要跟别人的捆绑在一起?就算那个人是哥哥也一样,她可以自愿去付出,但父亲凭什么这样仓促的就决定了她的人生走向?
她从没有要求过家庭给她一个什么样生活,那么,他们又凭什么用那么大的罪名对她进行道德绑架?
父亲追逐名和利,以兴旺家族作为毕生追求的目标,她都没有任何意见,她也愿意为兴旺苏家尽到一些绵薄之力,但她万万不能忍受的是,父亲这种绝对控制的手段!
“你!”苏父的音调突然高了一个音节,指着她鼻子,想要破口大骂,但最终还是忍住了,他耐着性子继续跟她说道:“你到底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家族荣誉感?亏你在爷爷的军营里混了这么久,居然连这种最基本的东西你都不明白,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之前她还拼了命的想要去取悦父母,她违背自己的本心去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而今呢?
她只想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跟从内心,做自己身体的主人,做自己行为的主人,不想被任何人控制,包括自己的父母,包括任何人!
“父亲,我理解您的心情。不过,到底是结婚还是离婚,这都是我自己的事,我已经成年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追求,我有权利安排我自己的人生,我是一个完全独立的人,您不应该用您的想法强加在我身上!”
“我看你是翅膀长硬了,就忘记了自己是出自苏家,也是我们家的一份子了?”他怀里摸出一包烟,点燃之后开始吞云吐雾。
苏父的话硬生生的打断苏冉兮,她将目光专注到他身上然后静静的伫立于旁,不插话不多嘴,只是这么一直静静的等待他继续把话说完。
生长于这样的家庭中,她早就知道了自己的分量如何,在父亲的心目中自己又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说白了,他们不过都是父亲的棋子,全都是成就他宏图大志的士卒!
苏冉兮太了解苏父的性情,此时此刻面对这个时候的苏父,沉默是最保守的做法。
他见她乖巧顺从,安静聆听他的训诫,他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之后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椅子,示意她坐下。
“我老了,公司迟早要交到你哥手上,他又不是一块天生的经商材料,想让我们苏家百年传承下去,单靠他一个人是不可能的。所以我只想在我有生之年能够帮他多做一点,而你,你作为他的妹妹,也是作为苏家的一份子,你应该尽到你应尽的责任。”他掐灭手中的烟头,猛地剧烈咳嗽。
苏冉兮望着他有些灰白的两鬓,心情有些复杂,该妥协吗?
为了所谓的愚孝,放弃自己的人生,处处做出牺牲,只为了圆他一个不切实际的梦?
可谁的人生不是人生?谁的人生又该为谁负责?难道不应该尽情的享受属于自己的人生吗?
她知道自己这样顶撞父亲的话,一定会被他视为自私,不孝的表现,但她真的不想自己的余生一直纠葛在父亲的宏伟大志当中。
苏冉兮将他喝空的杯子又续了一杯水,苏父拿起水杯,喝了一口,又继续点燃第二根烟。
“爹地,烟,少抽一点。”
“我知道。”他回答,说完话之后,他久久的停顿,没有再继续往下说,好像陷入了深深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