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在绪决定，再和父亲谈一谈。
郑家。
周围一片灯光通明，衬着那郁郁葱葱的灌木丛投落下一地阴影。
偌大的多层别墅里此刻安静如斯，仿佛是没有生气已经被抛弃的旧址一般。
郑在绪停下车，抬头仰望了一眼前方始终敞开着窗户的地方，抬步走进。
顺着木质楼梯一路蜿蜒而上，走到二楼，他就看见拐角处的书房，那扇门虚掩着并没有完全关上。
“叩叩”
叩门声响起，随之而来的就是郑父低沉的声音，“进。”
郑在绪推门而入，看着郑父略有些佝偻的背影，眼底情绪翻涌，只是还没等他说话，就听见了郑父的话。
“你这是自己想明白了？”
郑父转过身，他那双如鹰一般犀利的双眼上下打量着郑在绪，随后则是漫步走到了沙发前坐下。自从儿子成年之后，就很少有回家的时候，两人之间本就言语不多，想法更是渐行渐远。
因此，此刻郑在绪的出现，让郑父有了瞬间的恍惚。他定定地看着桌前摆着的一副相框，里面是小时候和儿子的合照，笑得很是温馨。
可郑在绪却并没有想那么多，他抿了抿唇，神色严肃地望着郑父。
“父亲，心胸外科医疗器具进购的事情，您知道吗？”
“我是整个医疗系统集团的董事长，一个小小心胸外科器具的进购，轮不到我来操心。”郑父一听郑在绪的话，心里顿时就有些不爽，他哼了一声，瞥了他一眼。
他想让他管理的，可不仅仅只是一个心胸外科。
“那副院长带头中饱私囊，利用器具进购捞取厚利，导致近百号病人只能排队，您也不管吗？”
尽管郑在绪了解父亲的脾性，也知道他不会管下面的事，可当真切地从耳边听到这些话时，却还是没能忍住。
他不关心下面是否贪利，可那利益的一端却关系着上百人甚至上千人的性命。
难道要拿那些人的性命作为牺牲吗？
郑父闻言，随即眉头紧皱，他抬起头，定定地看着郑在绪，仿佛是要将他整个人都看透。过了半晌，才缓缓开口道，“副院长？哪一位副院长？”
“李副院长。”
郑在绪咬牙回答道。
“哦，是他啊……”郑父恍然，可脸上一点都没有要为此整顿的想法，“李副院长也是医院里的老人了，当时也帮我出了不少的力。他从中抽点，不也是正常的吗？”
郑父说着，越发地语重心长，“你要知道，下面的人，没有一个是没有点心思的。只要他不过分，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也是在高位者的必修。”
在高位者的必修？
郑在绪听到这话，不由一声嗤笑。
李副院长为了一己私欲，拿病人的生命当儿戏，难道这都不算过分吗？
郑在绪的眼神顿时冷下，“父亲，如果您不立即撤掉李副院长的职位，我就会把他的所有事情都曝光出去。”
“你说什么？！”
郑父听到郑在绪的话，一愣。
这种本应是心照不宣，层层相护的事情，一旦被捅到大众的眼底下，到时候不光只是那位李副院长的名声，连同医院，甚至背后的整个集团，都会受到牵连。
这一点，郑父心里明白。
郑在绪站得笔直，丝毫不惧郑父突变的脸色。
“你这是在拿这件事情要挟我吗？”
郑父站起，瞪着一双略显浑浊的眼，怒视着郑在绪。
“您若是这么认为，那就是吧。还请父亲多为那些困苦的病人们考虑！”
郑父盯着他，一言不发。
就这样僵持了许久，他才重重地叹出了一口气，做出了让步。
“我撤了李副院长的职，这空位就由你填上吧。”要是能借着这个机会，让郑在绪走入管理层，倒也算是不亏。
只是，郑父的想法，始终是一厢情愿。
郑在绪单薄的唇瓣微微上挑，强势拒绝，“不。”
“医院里那么多比我更有资历的前辈，无论是谁，都会比我更合适。”
“父亲，撤掉一个副院长对你来说不算什么，再重新找一个，更不是难事。我志不在此，您就不要再强求了。”
郑在绪的话带着浓浓的嘲讽，他说完也不顾郑父的反应，径直大步冲出了书房。
楼下，轿车启动的声音响起，郑父倚在窗口，拳头狠狠地砸在了窗台上。
医院。
VIP病区，某间病房里，灯光亮如白昼。
宫泽煜半坐在病床上，一手挂着点滴，一手还拿着平板，查看着当日的公司报表。
一片安静之后，手机铃声响起，宫泽煜顺手接过，看到屏幕上显示着的名字，随即摁下了接通键。
视频框里，很快就出现了郑在绪的脸。
“你最近怎么样？身体还可以吗？”
郑在绪是宫泽煜的主刀医生，基本的术后恢复情况他都了解，也因此才同意让他回国进行休养。他打这通视频电话，除了朋友间的询问近况外，还有别的原因。
宫泽煜一眼就看出郑在绪眼底的乌青，“还不错。”
宫泽煜放下手中的平板，顺手将手机架在了支架上。
“我猜你这时候找我，恐怕不只是问问我状态这么简单吧？”宫泽煜直接问出口。
郑在绪不免轻声笑了笑，“是有事想找你帮忙。我想，让你取消和我父亲的项目合作计划。”
他这话一说出，宫泽煜神色微变。
与郑氏集团的合作，是早在半年多前就谈好的。不论对于郑氏集团还是宫氏集团来说，都是一个互赢互利的项目。
眼下让他取消……
宫泽煜正了正脸色，语气正经起来，“你知道，这个项目已经走了半年，突然叫停取消是不可能的。”
没有一位资本者愿意让好好的项目停止。
他宫泽煜与郑在绪是朋友，但他背后的宫氏集团却不允许。更何况，他现在也处在特殊时期，没来由地取消一个十几亿的项目，董事会的那些人难保不会以此为契机。
“我……”郑在绪听到宫泽煜的话，眉头紧皱。“泽煜，要不是我没有其他的办法，我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