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厉霆很快洞悉自己的儿子究竟想做什么,他可是看见了颜曜哲从他怀里挣扎下地的时候,嘴角噙着的那一抹坏笑。
沐颜凉没萧厉霆那么“了解”颜曜哲这点小心思,不如说过去四年沐颜凉尽心照顾着颜曜哲,但颜曜哲懂事后为了让沐颜凉放心,一贯喜欢在沐颜凉面前装乖巧。所以颜曜哲的本性,至今只有萧厉霆一人看透,艾尔也只是一知半解的状态。
知子莫若父,古人诚不欺我。
“哼,老子还没有小子懂事。”萧华鸿冷哼一声,可向颜曜哲伸去、摸自己曾孙的头的手,却一点都不含糊。
萧华鸿看着颜曜哲小小肉肉一个“小团子”站在自己身边心就软了,而且这小团子还不跟他那个总是冷着脸的爸爸一条战线,反而维护他。萧华鸿顿时觉得这孩子非常有前途!值得被培养!再者本来就调查报告显示,这孩子本就是个天才不是吗?
“那小哲你说,你愿不愿意改名字?”萧华鸿把问题丢给了颜曜哲,板着的脸也变得慈祥起来。
“太爷爷,对不起,小哲不能改名字,要尊重长辈的。”颜曜哲两道小小的剑眉紧紧皱着,肉肉的小脸也因为纠结绷着,明明想做出严肃认真的样子,可小孩儿做出这样的表情才更让人会心一笑。
萧华鸿都不好意思继续“为难”颜曜哲了,再者颜曜哲才用“要尊重长辈”这个理由维护过他,现在他要是再继续强迫颜曜哲改名字,倒是显得他不对了。
“太爷爷,您生气了吗?小哲不是故意惹您生气的。”颜曜哲见萧华鸿脸色不悦,低下头双手揉着自己的衣角说,小奶音委屈巴巴又可怜兮兮的。
颜曜哲刚说完这话,肚子竟特别巧合发出了咕噜噜的声音,颜曜哲害羞地捂着肚子跑回了自己爸爸妈妈那里,萧厉霆一把将颜曜哲抱进怀里。这臭小子才四岁,就会给萧华鸿使绊子了,也就是萧华鸿喜欢小哲没深究,不然这点小心计在萧家真不够看的。
“没有没有,太爷爷没有生气。小哲饿了对吗?我们马上吃饭好不好?”萧华鸿眼巴巴看着颜曜哲从自己身边跑走,手都不自觉伸出去想抓住颜曜哲软软肉肉的小胳膊,可是偏偏连衣角都没碰到。
“好,太爷爷谢谢。”颜曜哲仍害羞地把头埋在萧厉霆的怀里,小手紧紧抓着萧厉霆衬衣的领口。
沐颜凉担心又奇怪地看了颜曜哲一眼,萧厉霆把颜曜哲又往自己怀了按了按,然后给了沐颜凉一个放心的眼神。沐颜凉狐疑地收回目光,她怎么觉得小哲在憋笑呢?
事实上真的就如沐颜凉想的那样,颜曜哲哪里会因为肚子饿得叫了害羞,把脸埋萧厉霆怀里只是因为怕自己笑出声来。
“一家人说什么谢谢!”萧华鸿柔声轻斥了句,转脸就提高了音量对管家萧雄厉声说,“厨房怎么回事还不上菜!想把我小曾孙饿坏吗?”
“诶!”萧雄也被训了没半年不服气,甚至都不假他人手,亲自去厨房催促上菜了。
餐厅的气氛逐渐升温,萧家礼教规矩不少,从主人家到雇佣的菲佣下属都遵循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可是今日晚餐萧华鸿带头破了这规矩,不断找着话题逗颜曜哲和他聊天,几次都想开口让颜曜哲坐到他身边来,只是无奈碍于自尊,到晚餐结束也没如愿。
虽然饭桌上基本都是萧华鸿和颜曜哲在说话,可沐颜凉和萧厉霆身为颜曜哲的父母,不可避免也要开口,颜曜哲是很粘他爸爸妈妈的。
倒是平常存在感极高的温柔反而插不上嘴了,话题点在颜曜哲身上,温柔对颜曜哲的情况了解甚少,更何况还有沐颜凉和萧厉霆在。
餐桌下,温柔用指甲将自己的手心扣破,尖锐的指甲不断戳刺伤口才让温柔能保持面上的平和。温柔确实有病,可萧厉霆只知道心脏病这一个,温柔换上精神疾病时,正直萧家家主之争最激烈的时候,温柔暗中将此事压了下去。
没让萧厉霆知道,也没让其他争夺家主势力的人知道。
这顿晚餐温柔每分每秒都如坐针垫,脚下也像人鱼公主般踩着玻璃渣子。餐桌边坐着的四个人的气氛那么温馨,她就好像一个外人一样坐在一边被排挤!
凭什么啊?她为萧家、为萧厉霆付出的还不够多吗?可是现在她落得了个什么下场?
吃过晚餐温柔始终将双手放在口袋里,两只手的手心都被戳烂了。
萧华鸿本想留颜曜哲在祖宅过夜,可被萧华鸿冷漠拒绝了。萧厉霆能感受到沐颜凉的紧张,既然沐颜凉在萧家祖宅呆的不自在,他也不会让沐颜凉留下去。
萧华鸿只能用餐后甜点多拖了半个小时,最后还是看着萧厉霆的车带走了他的宝贝孙子。萧厉霆说过要结婚前要让温柔在身边养病,所以温柔也跟着离开了。
萧厉霆一行人一离开,偌大的萧家祖宅瞬间变得冷清,萧华鸿拄着拐杖慢慢往回走,已经染上灰色浑浊物的眼眸里情绪不明。
他是不是不服老都不行了?
萧华鸿叹息一声,绵长的走廊里竟形成了回声,一声叹顿时变成了千万声叹息。
“老爷,其实我觉得厉霆少爷一家挺幸福的。自从三少爷和三夫人去世后,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厉霆少爷笑了。”萧雄也跟着叹了口气。
萧厉霆的父亲排行第三,萧家人便尊称一声三少爷,萧厉霆一家也按排放被称为三房。
“哎,萧雄,你说的我怎么会没看见?厉霆这些年过得多辛苦我心里都有数。”萧华鸿拄着拐杖的手掌慢慢收紧,不禁又想叹气。
“如果厉霆不是萧家的家主我睁只眼闭只眼就算了,但……哎!”
萧华鸿还是没忍住叹息,萧雄也跟着又叹了口气。
可是萧厉霆不当萧家的家主,目前萧家又有谁能担起这么大的家族的重担呢?
既然和萧华鸿见过了,沐颜凉也算放心开始安排萧厉霆和沐家人见面。沐家不像萧家那般“枝繁叶茂”,人丁兴旺,出了沐天成这桩凶杀案后,沐家的人便更少了。
沐颜凉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拜托顾弈找了关系,以保外就医的方式将沐天成接出监狱半天。沐颜凉想如果她父亲沐邵正泉下有知,也会想让她这样做的。
当然,除了沐天成,沐颜凉还去了趟美国见正在复建的赵泽,楚天星早已辞去所有工作在美国陪着赵泽,沐颜凉一并将两人都接了回来。照顾她长大的保姆赵妈被钱倩和沐颜珊害死,赵家就只剩赵泽一个人了。
赵妈将她当亲生女儿一样疼爱,她自然也会把赵泽当做亲弟弟对待。
沐颜凉让人把沐邵正的旧居收拾出来,安排赵泽和楚天星住在那里。沐颜凉原想请萧氏旗下私人医院的高级护工和可以出诊的家庭医生照顾赵泽,可萧厉霆知道此事后立刻派去了自己的私人医生。
赵泽母子为了沐颜凉付出很多,萧厉霆心里一直记着这件事,之前也曾瞒着沐颜凉往美国派去了很多专家,帮助赵泽恢复。
沐颜凉将赵泽和楚天星安排在沐邵正的旧居,也是因为将引见萧厉霆的这顿饭定在了这里。当然,沐颜凉事前也问过赵泽和楚天星的意思,毕竟是逝者的旧居,华国人在这方面难免忌讳。
可是赵泽比沐颜凉还坚持要住在沐邵正的旧居,赵泽小时候曾被赵妈带去沐家很多次,最常去的其实是沐邵正那里。赵泽也很惦念慈祥和蔼的沐邵正,他“一觉醒来”错过了太多太多事,幸好终于还是醒了过来,将母亲用命保护下来的证据交给了沐颜凉。
吃饭那天,沐天成被两名狱警架着走进了沐邵正的旧居,倒是第一个到的客人。狱警看见坐在客厅的萧厉霆还被小小吓了一下,毕竟华国人没人不知道萧厉霆,就是放眼世界,也是很知名的人。
“给您二位另外安排了席面,劳烦您二位挪步?”艾尔顶着一张外国人的连说着一嘴京片子,半忽悠半强迫的带着两名狱警去了另外的房间。
狱警被顾弈交代过,见到萧厉霆心里更加“有数”了,根本不会、也不敢为难。
沐天成离开两名狱警的搀扶,竟脱力地一下子跪在地上,碰巧跪在了稳坐在沙发上的萧厉霆面前。
“他风湿犯了。”沐颜凉和萧厉霆解释,上前去扶沐天成。
沐天成的腿也并不是完全使不上力,只是看见萧厉霆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受了惊吓又确实在阴湿的监狱中犯了风湿,这次不小心给萧厉霆跪下了,此时正挣扎着要站起来。
然而把沐天成扶到沙发上的人却是萧厉霆,萧厉霆之所以纡尊降贵,自然是不想让沐颜凉碰到沐天成。
萧厉霆也就扶了沐天成一下,正巧被骂骂咧咧走进屋的沐婉秀一家人看见,沐婉秀一家人顿时噤声,甚至互相掐了一下手臂。
高高在上的萧氏总裁怎么会在这里?而且平常生人勿进又杀伐决断的萧厉霆,竟然伸手扶了沐天成?
“姑姑,站门口干嘛啊?进来吧,今天是家宴,我爸爸也在天上看着我们呢,别太拘束。”沐颜凉站在萧厉霆身边盈盈笑着,温和地对门口呆若木鸡的沐婉秀一家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