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越看越觉得心慌,就像自己做了件伤天害理的事情一般,我不敢再看他,硬着头皮,捂住耳朵,朝着山下跑去。
沿着盘山公路又跑了半个多小时,终于进入了市区,四周灯火通明,我也彻底放松下来。
尴尬的是,我手腕上还扣着干尸爪子,也不知这东西该怎么取下来。
我脱下外套把手腕包好,不让这爪子露出来。打了辆出租车,朝着医院驶去。
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
整个医院里都是静悄悄的,二叔住在豪华病房里,整个楼层,只有他一个屋亮着灯,推门进去,他在床上看电视,见我进屋,眼睛一亮,开口问道:“东西带来了?”
我看见他气就不打一处来。
我在外面拼死拼活,差点把命都交代了,你丫的就在这安逸的看电视?见我回来,不先问问我有事没事,先问东西取到没,你是我亲叔么?
我把包裹从肩头取下来,丢给他,没好气地道:“二叔,你可把我坑惨了呀。”
二叔接过包裹左看右看,脸上乐开了花,连连应道:“没错,没错,就是这东西。”
我瞪他一眼:“别乐了,先帮我把手上的东西取下来。”
我把手伸给他看,他看到我手腕上的干尸爪子,“咦”了一声,露出了好奇的神情,问道:“这是棺材里那位的手吧?”
我没好气道:“棺材里可是有两位的,你差点把我害死。”
二叔把我的手拽过去,放在眼前打量,毫不在意道:“伤不了你。”说罢,轻轻一拉,竟然把那只干尸爪子从我手上拽了下来。
我看的惊奇,二叔这分明是掌握了什么手法,我拼尽全力都拿不下来的东西,他一搭手就给取下来了。我又想到家谱上的话,皱着眉头问:
二叔沉吟了一会儿,有点不好意思地回答道:“该怎么讲给你呢?这件事儿太复杂了,我自己都没弄明白。你知道的,我那点儿墨水,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总之,你今晚遇到的,不算什么特别危险的东西。你当他是邪祟也好,神经病也罢。你能把这东西拿回来,就说明你有本事。以后就能赚大钱。”
“赚大钱?”
二叔摸出手机一通操作,我一看,他给我转了三万块钱。
我问他:“先前不是说货取到了给我两万嘛,怎么多给了一万?”
二叔狡黠地笑:“多出的一万是下个活的定金。明天晚上,你帮我送批货,货送到了,我再给你二十五万。”
“二十五万?”我有点发懵,这出手可真大方。
我看着手机上刚收到的三万块钱,这钱来的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我要是一直按照二叔的话去做,老老实实取了包裹,按方法用鸡蛋困住那人妖,然后下山,应该是很轻松的,一个晚上的时间,三万块钱入账,世间哪有这么好的活。
但是,我还是犹豫了,并非是我胆小,而是有些东西让我觉得不舒服。
我把今晚发生的事儿给讲了一遍,我问二叔:“最后那个人妖为啥要跪在地上朝我磕头?”
二叔的表情有些尴尬,回答道:“你把他说成是人妖,其实不然,他只是被邪祟入体了,这一点很复杂。你不用同情他,那是个十恶不赦的大恶人。”
我看他说话闪闪躲躲,不正面回答,就知道这里面有猫腻。他不愿说,我也不想多问,我知道这里面水深就够了。
我一向不喜欢强求他人,更不愿被人蒙在鼓里。
我把他多出打的那一万打了回去,回答道:“你这活来钱是快,可是我心里没底儿,以后就不参合了。你好好养伤,争取早日康复。”
说罢,我就告辞了。
二叔还想挽留我,我却不愿回头。
出了医院,我打车回我的住处,我没和爸妈住在一起,我这人天生就不愿受约束,逆反心理极强,属于“倔驴型人格”,在家里呆久了,总会生出事端,为了不和爸妈吵架,我索性搬了出来。
我和一死党在花铺老街租了个房间,四十平,一客一卧一厨一卫,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房屋破旧不见阳光,但美在便宜,每个月三百块租金。刚搬进去的时候我俩一次性交了两年的租,钱是我们放假打工得来的,所以一直不用为住处发愁,我也很喜欢这个家。
回家的路上正好遇到从网吧出来的死党。
我唯一的朋友,他叫黄振,外号黄狗,和我一样都是刚满十八岁
看到我,黄狗揉着眼睛,一脸疲惫地飘了过来,声音有气无力:“你跑哪了,电话也不接?是不是找小姑娘过夜了?”
我说:“你滚犊子吧,家里有事儿,回去了一趟。”没把实情告诉他,说了他也不信。我问他:“吃早餐么?我请客。”
他眯着眼看我,沉吟了许久,回答道:“算了,回去就睡了,正好省一顿早餐钱。”
这厮什么钱都能省,一件衣服能穿几年。但是一到了网络上,就花钱如流水,成千上万投入进去,眼睛都不眨一下。
我知道他的德性,他不吃我也没胃口,俩人就回屋睡觉。
我睡在客厅,他睡在卧室。
被吵醒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也不知是谁在外面拼命的敲门。
我迷迷糊糊起了床,推门一看,外面站了四个壮汉,都叼着烟,穿的都是短袖,每个人胳膊上都刺满了纹身。
我心说这哪来的社会人呀,我问道:“你们找谁?”
为首的是个四方脸,声音嗡嗡的:“我找刑生和黄振。”
“找我俩?”我愣住了。
他一听我这么回答,大手一挥把我推到一边,大摇大摆带着人进了屋子。
黄狗顶着鸡窝头从卧室走了出来,眼都没睁开,不耐烦道:“嚷嚷什么呀?天塌了还是地震了?”
我怕他得罪人,忙进去把他给拍醒了,又倒了水招呼客人。我问道:“几位大哥,不知道找小弟有什么事儿啊?”
四方脸朝我吐了个烟圈,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没什么大事儿,就是来通知你们一下。”说罢他从手提包里摸出了一沓文件,摆在桌子上。
我拿起文件一看,这是我和黄狗在“新盛金融”软件上的借款合同。
我恍然大悟,这是来催债的。
我赶紧摸出手机,回答道:“大哥您别急,我这就把我们俩这个月的利息打给你。”
四方脸眼睛一瞪:“呦!看来你小子有钱呀?”
我忙回答道:“这钱是今天早上才到账的,是我们两个在外面打工赚的钱。”我问他:“大哥,我是把钱还到咱们的软件上,还是直接打给您呢?”
四方脸扬起下巴,拿鼻孔看我,捏着嗓子问:“我有说要你还钱么?”
我愣住了,不让我还钱,那是什么意思啊?
四方脸敲敲桌子,冷哼道:“你也不看看你们俩都逾期多少次了,现在想还钱,还钱的方法得变变了。”
“怎么变?”我皱眉问。
“你们俩这样月月只还利息,本金什么时候才能还的完呢?还是让大哥给你俩找个出路。以后啊,你们每个月,每人还五千元便可,连续还款五年,咱们的帐就两清了。”
我一算,这五年下来岂不是要还三十万元?
黄狗也看出了端倪,踟蹰道:“这样不好吧?”
四方脸眼睛一瞪:“不好?你们也不想想照你们俩这样下去,猴年马月才能把钱还清?等你们还清了,利息都不知道翻了多少倍了。这点算盘你们还打不好?我把这钱分五年给你们还,这是我亏本了。有这十万块钱,我不知道能挣多少钱呢。”
我俩默然无语,这是明知道对方在宰我们,我们还无话可说。
想了想,我换了个方式:“大哥,您看我们两个刚考完学的学生,大学都没上的,怎么可能每个月赚来五千块钱呢?我觉得我们还是先还着利息吧,没准哪天我们学业有成,赚得一桶金,一下就把本金给还完了呢。”
四方脸哈哈大笑起来:“就你们两个学渣也配说自己学业有成?别做白日梦了。大哥我是心善之人,我来找你们自然给你们找好了出路。我们新盛煤矿里缺的就是你们这种壮小伙,管吃管住,一个月六千块,你们还了钱,还能落得一千块的生活费。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事儿。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你们可想清楚了。”
我心说我想清楚个屁啊,你这也太黑了,这是硬要我们去给你们当廉价劳动力呀。
换成个家境贫寒的学生,没准就真跟着他们去了。我和黄狗家里都有钱,只是我们好面子,不愿意问家里要。你这样把我俩往绝路上逼,我们不可能会就范的。退一万步来讲,无非是跟家人低个头认个错,十几万块钱,家里还是能拿出来的。
但话说回来,难就难在,低头认错,便失去了自由。这对我和黄狗来言,比死还可怕。
我立刻就想到了二叔的第二个活,今天晚上帮他送个货,就能得到二十五万。
有了这二十五万,立刻就能让我和黄振摆脱困境。
我开口道:“大哥,您这话说得对,我觉得靠谱。但是求您给我们宽限两天时间,让我们给家里打个招呼,没准儿家里能挤够本金呢?”
四方脸一拍大腿:“行啊,签协议吧,两天时间,你们要是换不上本金,就跟我去矿上打工。”
我给黄狗使了个眼色,俩人拿出笔在和合同上签了字,特意在合同下添加了“两日之约”的附加条款。
四方脸大哥心满意足的拿着合同带人走了。
黄狗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仰头看着天,跟没了水的鱼一般,张合着嘴巴,绝望地叹道,“完了,完了。”他看向我叹了口气说道,“知道你跟家里闹得僵,这次的钱,我求我老爹拿出来,你就不要管了。”
我笑了:“怎么了?不想在你的网络世界里遨游了?”他的父母极力反对他玩游戏,他要是去,只能每天看仓库卖豆子了。
黄狗的眼中流出的滚烫的泪水:“这是我自作孽,怪不得他人。”
我哈哈大笑:“行了,别在这忧伤了,钱的事儿你不用担心,我能解决。”
黄狗坐直了身子,狐疑道,“你能解决?对了,你刚才说的还利息的钱是哪来的?”
我说:“你别管了,不犯法,靠自己本事挣来的。”
黄狗的眼眶又红了,拉住我的手:“没必要啊,没必要啊,你不能委屈自己啊,那玩意儿容易得病的,须知一滴精十滴血啊。”
我一脚把他踹翻在地,狗东西想哪去了,懒的跟他解释,我出了门,打的朝着医院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