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住了,这是啥情况呀?这个电话亭还有其他人能用?还是说我看花眼了?
再走近些,我看的真真切切,电话亭里确实站了一人。
这人身披道袍,头顶飘巾,手捧拂尘,脸上戴着狐狸面具,面朝着我,好似也在将我打量。
看那打扮,又是一个道士。
嘿,这些道士不在道观里呆着,怎么都跑进城里来了。
他在里面站着,我怎么办呢?距离零点只剩下十分钟了。
正犹豫着,那人竟然说话了,声音洪亮:“小友不进来么?”
我看了看四周,问道:“你是在叫我?”
他笑了:“自然是叫你,你戴着阴狐脸,便是要去阴阳店,咱们正好一路呀。”
我诧异道:“可以进两个人?”
“当然可以。”
他既然不介意,我便推门走了进去,一进电话亭,我就闻到了一股腐烂的臭味。
我忍不住皱起眉头,也不知是这电话亭里死了耗子,还是这道士身上的味道。
怕他觉得我不礼貌,我就强忍着,装作没闻到这味儿。
他身材和我相仿,但年纪应该不小了,因为他鬓角的头发全白了,在昏暗的街灯下,泛着银光。
电话亭内空间很小,我不想跟他面对面贴着,就侧了身,背对着他。
他问我:“你是百家中的哪一家呀?”
他一说话,一股恶臭从他嘴里喷出来,绕过我的脖子,往我鼻孔里钻,我一阵反胃,差点就吐了。
我心说这道士是吃屎了么?怪不得一进来就问到一股臭味,原来是他嘴里的味道。
难怪二叔提起道士就烦,要是每个道士都像他一样,我见了也要躲。
他以为我没听到,重新问了一遍:“小友,你是百家中的哪一家?”
又是这个问题。小女冠一见面也问这个。
看来这监鬼百家确实是个组织,而且貌似天下的阴阳客大都属于这个组织,要不咋会一见面先问这个。
可小女冠说过,监鬼百家里没有刑家。我就没回答他,反问道:“你是哪一家啊?”
老道士淡淡道:“贫道白云,并非百家中人,只是个野仙。小友如何称呼?”
原来他也不是百家中人,我松了口气。这家伙挺会给自己贴金的,还自称为仙,我也不客气,回答说:“我叫刑生,跟你一样,也是个野仙。”
他“哦”了一声,唏嘘道:“难得难得。”
我说:“有何难得?”
他叹道:“监鬼百家,霸世千年,少有阴阳客能独善其身了。”
这话说的,像是对百家有所不满。
我不知道该怎么接他的话,便闭嘴不言,实在是跟他说话受罪,那恶臭快把我熏晕了。
我不接话,他也不再开口。我俩都陷入了沉寂,好像都在等待凌晨的钟声响起。
因为背对着他,我还是有所警惕的。通过玻璃的反射,我能看到他的轮廓。
我突然发现他歪了一下脑袋,把脸凑到我脖子后,停顿了两秒钟,然后又迅速地仰起头,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但我知道发生了什么,这家伙,他……他竟然在闻我。没错,我可以肯定,他是在闻我。
他趴在我脖子后时,我听到了他抽动鼻子吸气的声音。若不是我从玻璃的反光中看到了他的动作,绝对会把这声音忽略过去的。
一瞬间,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干嘛要闻我?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突然就升腾而起,让我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这感觉很不妙,我的本能在抗拒,抗拒我站在这电话亭中。我的每一个细胞都想要逃离,想要离这道士更远一些。
就在这时,凌晨的钟声敲响了,那道士转过身,拿起话筒。
他的注意力一从我身上转移,我感受道压迫感立刻就消失了。
他拨通了电话,又报了暗号,“监鬼百家,百无禁忌”,然后挂了电话。
很快雾起雾落。
电话亭外,阴阳秦的招牌,在煤油灯下飘荡。
我推开门,逃也似地跑了过去,直跑到摊位前,看到店里熟悉的场景,我才长出了一口气。
老板秦步拥,依然是戴着狐狸面具,悠闲地翘着腿坐在摊位后面,修长的手指拖着旱烟袋,一口一口地抽着,他深紫色的指甲在灯光下显得十分扎眼。
我身后,那道士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秦步拥看到我倒是没什么动作,看到那道士,把手里的烟袋在脚后跟上磕了磕,站起身来,问我:“这人是你带来的?”
我摇头:“他自己来的。”
秦步拥又问我:“你认识他?”
我再次摇头:“不认识。”
老道士走到店前,冲着秦步拥拱了拱手,说道:“中原秦氏曾经风光无二,如今却偏安一隅,真是可惜可叹。”
这话讽刺味道十足,我心说难不成这道士是来找茬的?
我站远了些,这道士让我有一种避之不及的感觉,秦步拥也不好惹。别一会儿俩人打起来溅我一身血。
被他挑衅,秦步拥不屑地冷哼了一声,语气淡然:“潮涨便有潮落,风光无二未必好,偏安一隅也未必差。是来做生意的我欢迎,想逞英雄,我劝你还是换家店。”
那道士摆摆手:“秦老板误会了,我是来做生意的。”
听他这么说,秦步拥又坐下了,“既然是做生意就得有先来后到,你先等着。”他指指我问,“你需要什么?”
“腐生叶。”我把钱箱子摆在柜台上。
秦步拥打开箱子看了一眼,点点头,从柜台下面抽出个盒子来,递给我。
我打开一看,里面是腐生叶。
他又问我:“还要别的么?”
我把腐生叶收起来,拱拱手:“没了,告辞。”
我急着走,急于想和他俩撇开关系。
刚走两步,背后两人同时喊道:“等等。”
我扭过头,俩人都看着我,我心中一窒,无奈问道:“啥事儿呀?”
老道士冲秦步拥扬扬下巴:“你先说。”
秦步拥递了个信封给我:“把信带给你二叔。”
我接了信,又问那道士:“你有啥事儿啊?”
道士讲道:“小友,我观你面相,近日恐有血光之灾,不如等我片刻,让我为你破了这场灾祸?”
我信他才怪了,明摆了是找借口把我留下来,也不知安的是什么心。
我一想起他在电话亭里闻我的模样,就毛骨悚然。
我摆摆手:“不用了,我小心点就是。”
说罢便朝着电话亭走去,脚步飞快,这次没人再拦我。
远远的我听到老道士问秦步拥:“听说你三天前收了一只紫婴?可有此事?”
我止住脚步,好奇心起。紫婴?这老道士问紫婴干嘛?
秦步拥回答道:“确有此事,你若想要那紫婴便请回吧,我们已经帮他超度了。”
老道士说:“不要紫婴,我只想知道那帮你取来紫婴的人是谁。”
我一听就愣住了,取来紫婴的人不就是我嘛?这老道士找我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