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县令突然哈哈大笑。
苏斩说道:“县太爷,你一会儿哭,一会儿笑,还咬人,本少爷看你是不是变成了疯狗!”
赵太太说:“继祖,我家老爷是你岳父,你怎么骂他疯狗?”
苏斩也是气急了:“本少爷管他什么鸟,他就是疯狗!”
赵县令骂道:
“哈哈,唐三败呀,唐三败,本县看你是狗永远改不了吃屎!你一而再再而三上当受骗,还从不知道悔改!
你看看啊,你们唐家富可敌国,都犯愁钱花不光,人人羡慕!
可是,就这一夜之间,就被你败霍的镚子皆无!
你个龟孙王八羔子,还以为是早先呢,还以为你是什么阔少爷,香饽饽呢!
喝粥你都喝不上溜了,还想去香满楼!不信你去试试看,大门都不让你进,弄不好把你打出来!”
苏斩看这气氛,认为赵县令应该没说假话,但他又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就问婉莹:
“婉莹,是像臭豆腐说的这样吗?”
婉莹点下头:“嗯。”
苏斩听了,说道:
“那就对付着吃一顿吧。”
……
唐府的房子没有能住的了,幸亏粮仓这边没有被毁,关九公就把几个建得差不多的粮仓整理一下,让大家分头住了进去。
饭是关九公做的。
这间屋子里,唐老爷和唐太太住,也没什么客厅了,就是间壁了一间卧室和一个厨房。
厨房也就是兼了餐厅的功能。
餐厅里,放着一张三腿桌子,几个木墩儿。
没有了昔日的白米饭,只有高粱米粥,没有了昔日的山珍海味,只有一碟儿咸菜,没有了猫台酒,什么酒也没有了!
不过,对苏斩来说,这和监狱里发霉的窝窝头、清汤寡水的淡萝卜汤相比来说,已经是强百倍了。
吃过饭,天已经黑了。
有钱的人,忽然变成了穷光蛋,很难适应这种生活落差。
没有钱消费灯红酒绿的生活,他们只能早早睡觉,用睡眠替代忧愁。
能够住人的粮仓只有四个。
唐老爷和太太住一个,赵县令和夫人住一个,关九公住一个,剩下的一个婉莹住。
吃过饭,赵县令不屑跟他们为伍,赵太太也怕他们再打起来,两个人就回他们住的粮仓去了。
这二人走后,唐老爷说:“九公,看看给少爷安排在哪里睡觉?”
关九公说:“少爷,你不嫌弃,就和我住一起吧。”
眼前的条件在这里摆着呢,苏斩还能有什么可说的呢:
“好吧。”
婉莹说:“哥,你和我住一起,我一个人也孤单害怕!”
苏斩觉得不妥,刚想说不行,唐太太就说:
“儿呀,你就和婉莹住一起吧,你们兄妹,也好有个照应!”
关九公说:“这样也好。”
婉莹住的这个粮仓里面,只有一张床。
工地上,值钱的材料都被胡撤搜刮走了,剩下的是一些碎木头、谷草、沙石、碎砖。
苏斩就抱了两捆谷草铺在地上,往上面一躺,觉得还不错,比大牢里舒服多了。
但是,有一件事儿折磨着他。
那就是失去了云诗诗。
奴隶是主人的私有财产,被官府抄家,奴隶就会被抄走,有的会被留作官奴,有的会被卖掉。
像云诗诗这样美丽的女奴隶,都会被当官的留下做性奴,是不会被卖掉的。
他也不知道云诗诗落在什么人手里了,会不会受到虐待,所以,他难以入眠。
对于美芳,他也惦念。
美芳落到逃亡的地步,也是他害的。
对云诗诗,他是深深的爱和牵挂,对美芳,他仅仅是感到愧疚。
他也觉得,美芳有小琴、小信子、哑巴胡子照顾,应该生活的不错。
在唐府呆了几天,他的身体渐渐恢复了一些。
可是,他过得也很闹心。
夜里,他思念着心爱的人,白天,他要像耗子怕猫一样,躲着赵县令。
赵县令可能是没事可干,见到他就奶奶个熊的开骂,几乎把骂他当成了一个职业,不骂累了,绝不住口。
他躲到哪里,都会被赵县令找到。
天气越来越暖和。
去年的这个时候,他刚好来到唐府,顶替了唐三败。
如果按照生命置换的理论,唐三败应该去了现代社会,替代了他——一个矮丑穷的落魄者。
这应该是陈少泽他们试验的一个组成部分。
他不知道唐三败能不能像他一样跳楼自杀,或者咸鱼翻身,成为生活的强者?
毫无疑问,他希望唐三败成为后者。
家园虽然破败,但植物和花草依然生机勃勃。
该开的花开了,草木茂盛,百鸟争鸣,蝶舞蜂飞,他们不知道人间的苦痛。
好的风景,没有带给苏斩一丝好的心情,倒让他触景生情,揭开他的伤痛……
这天,苏斩呆的实在难受,就想上街走走。
没有了云诗诗和小信子,也就是婉莹陪着他上街了。
大街上,好像比去年繁华了一点儿,也平静了许多。
人们见到他,就像看到苟延残喘的老虎,再不用躲闪。
有人骂他“活该!”
有人往他身上吐吐沫。
也有人骂婉莹一些难听的话。
婉莹压不住火,想要爆发,他都会把婉莹拦住。
他似乎麻木了,对这些明目张胆的侮辱毫不感到刺激。
玉皇庙依然香火旺盛,大墙外还是集聚着三教九流五行八作的江湖人物。
他算卦的地方,又换了新人。
“哈哈哈哈……”他突然大笑。
婉莹一惊:“哥,你笑什么?”
他说:“这回你哥不会上当受骗了,我已经一无所有,没有什么可骗的东西了。骗子也不会搭理我了!”
婉莹只有苦笑……
他登上广通桥。
放眼望去,风光无限,江山依旧,大运河已经开河,又见点点白帆。
码头又热闹起来。
并蒂莲画舫还在,但以物是人非,换了主人。
他不知道紫霞碧莺是不是还好?
忽然,他看到码头上有一个熟悉的身影,裸露着上身,弓着腰,像一只蚂蚁,扛着一个大麻袋走在跳板上。
关九公!
苏斩心中叫了一声,顿时热泪盈眶!
这些天,关九公都是早出晚归,说是去做生意,原来,老人在做苦力,供养着他们一家不至于饿死。
婉莹发现异常,问道:
“哥,你怎么啦?”
苏斩揉揉眼睛:
“唉,我看到了老关头。”
婉莹说:“哥,看到就看到了吗,关叔叔做生意赚钱呢,我们很快就会有很多钱了,你哭什么呀?”
苏斩指着跳板上的老人:“傻妹妹,你看,老关头就是做这样的生意!”
婉莹一看,不禁叫道:
“啊?!关叔叔在做苦力!五十多岁的人啦,怎么能受得了呢!”
苏斩说:“你哥就是个废物,败家子啊!”
婉莹说:“哥,我们过去,叫关叔叔回家!”
“咱们家里,能干活的也就是老关头了,他要不干,我们高粱米粥也喝不上了。”
“那怎么办啊?会把关叔叔累死的!”
“明天我去县衙上卯,也能挣几文钱,减轻老关头的压力!”
“哥,县衙还能要你吗?”
“会的。”苏斩说,“现在不是胡师爷做县令了吗,我和他的关系一直不错,我不做大捕头,做个小捕快,我想他不会拒绝吧!”
婉莹说:“哥,胡师爷能要你也行!”
苏斩和婉莹在广通桥上呆了一会儿。
婉莹说:“哥,这些天我们也没出门,我们看看紫霞姐和碧莺姐去吧,我想她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