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湄带翘翘一路向东北方走去,日行夜宿,风雨无阻,足足走了两个月才走到木华山下。举目远眺,只见木华山闪闪发光,走近了一看不禁目瞪口呆,原来山上全是金子,实打实黄灿灿的一座金山。从山下往上望去,林木层层叠叠,透出金色的光芒,路旁开着奇异艳丽的花朵,景色分外秀美,不时有长相怪怪的动物从身边跑过,还有美丽的大鸟从空中飞过,叫声十分动听。
燕湄自幼在燕山长大,燕山的景色在她看来已是天下无双,没想到木华山竟比燕山好上千倍,她不禁在心中赞叹不已。燕湄带着翘翘顺着石阶而上,见初时路两旁是碎沙般的金末,再往上便是石头大的金块,不禁连连称奇,她捡起一块小些的金子在手中掂量了一番,心想,这神山的标志难道就是这砖头大的金子吗?若是师太拥有几块这样的金子,就可以将净溪庵重新修建,净溪庵的香火定会旺盛起来,惠清师姐便不用受那玄熙和尚的欺负了,自己便也不用走这么远的路来学艺了。唉,她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凡间所有的痛苦来源,归根结底是个“穷”字闹的,温饱尚不能解决,何谈知足?而仙界之所以是极乐世界,是因为仙界拥有丰富的、取之不尽的资源,所以才不会整日慌慌地为生计烦恼。燕湄将金子拿在手中摩挲了一番,又放回了原地,金子虽这么多这么好,但终究不是自己的,净语师太经常教诲她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视之有度,用之有节。
燕湄走了没几步,觉得有些累了,心想反正木华山到了,不用那么拼命赶路了,便坐在石阶上歇息,并将身后的包袱摘下,拿出里面的最后一块干粮,刚要吃时,忽想起翘翘有一整天没吃东西了,便将干粮掰开,自己吃了一半,另一半在手心中搓碎撒在地上喂了翘翘,边撒边说:“翘翘,这可是我们最后的午餐了,一定不要浪费哦!”
令她没想到的是,忽然有人尖声说话了:“谢谢姐姐。”
燕湄赶紧望了一下四周,见并没有人,便十分诧异,正不解之时,那声音又响起了:“姐姐,别找了,是我在说话。”
“是你?”燕湄瞧着地上的鸡,根本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啊姐姐,我是翘翘,你为何这样看着我,不会不认识我了吧?”鸡说。
燕湄一下子便蹲在地上,睁大眼睛问:“翘翘,你怎么忽然说话了,难道你到了这神山,也变成神仙了吗?”
“我本来就是神仙嘛,你忘了,你我前世在奈河喝下孟婆汤,一起到凡界转世了,但我喝的那碗汤火候不够,所以我前世的事情记得清清楚楚。”
“什么前世今生的,你胡诌什么呀?你说你是神仙,为啥从前没有开过口说话呢?”
“从前是在凡界,我一只鸡不方便随便开口说话,但我做事是很聪明的,难道你没有察觉吗?”
“唔,这倒是。”
“我都十几年没有开口说话了,如今到了神山,一定要说话了,否则会被憋死。”
“你说你是神仙,有谁来证明?总不能因为你能开口说话就认定自己是神仙吧?”
“没有人证明啊,但时间会证明一切的。”
“翘翘,那我问你,这神山上为何有这么多金子?”
“姐姐,这是神仙用的障眼法,专门欺骗凡人的,其实这些金子是石头变的。”
“不可能吧,这明明是黄金。”说完燕湄拿起一块金子仔细瞧了瞧,并没看出有什么不妥。
“好吧,信不信由你,姐姐若不信翘翘的话,就当翘翘没说,不过我可是真饿了啊!”翘翘低头啄起地上的碎干粮。
燕湄也低头啃起自己手中的干粮,啃完以后,拍拍身上的尘土,继续向上走去。木华山不愧是神山,到处与燕山不同,单说这飞禽走兽吧,一会儿功夫就遇见三四匹,有生着三只脚的山猫,还有生着人面的蟒蛇,蟒蛇虽有碗口般粗细,性情却十分温顺,见了生人点点头打个招呼便走。燕湄东瞧西望,虽觉奇怪,心里却并无畏惧,只认为这神山上的一切生物都有灵性。那些飞禽也是,长得比凡界的飞禽个头大,羽毛也艳丽多彩,叫声更是像人在低语。
又往上行了约二三里路,见路旁的金子少了,却有大块的美玉散落在两旁,有洁白如雪的,有纯净如水的,都散发着温润的光芒。这些玉每块看上去都价值连城,凡人若是能幸得一块此玉,怕是一辈子都不愁吃喝了。燕湄拾起一块玉,冲着太阳照了照,只见里面蕴藏着美丽无比的纹理,她被这些玉吸引了目光,蹲在地上把玩起来。
“翘翘,你说要是师太有一块在这样的玉多好,将它换成钱,不但能过得好些,还能能重修净溪庵,这样,就没人敢欺负惠清师姐了。”燕湄羡慕地说。
“是啊姐姐,这玉看上去很值钱。”
“神仙住的地方就是好,又有金子又有玉的,不像我们穷人,连吃饭都要精打细算。”
“姐姐,等我们找到你师父,就留在这里不走了。”
“那怎么行,师太还等着我回去呢,再说了,我要找的师父还不一定是个什么人呢,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留下我做徒弟?”
“唔,你师父若是前世的那个白子衿,我倒是认识他,他与你也是老熟人了,不会连这点面子都不给吧。不过万一不是他我也没办法,我不管,反正姐姐走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
“你又胡说了,我一个凡人怎么会认识神仙?”燕湄不相信他。
翘翘晓得孟婆汤在燕湄身上起了作用,她早已将自己前世的事情忘得干干净净,自己怎么说她都不会相信的,便不再解释。
燕湄见翘翘无语,以为他真的在胡说,便换了话题道:“翘翘你说这神山上为啥有这么多玉呢?”
“嗯,我也不知道,大概是他们使得障眼法吧,我猜测这些玉都是石头变的。”翘翘一本正经地回答。
“你呀,到了神山什么都成了障眼法,什么都成石头变的了,这世间哪有这么多骗人的东西。”
“翘翘真是这样想的嘛。”翘翘的口气有几分委屈。
燕湄将手中的美玉放回原地,虽然她十分需要,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她是不会拿的。
燕湄将金子和玉放下之时,躲在一旁草丛里的青衣男子暗松了一口气,这位青衣男子是白子衿的第三位徒弟捋桑,被子衿派来暗地里观察燕湄的。三日前,子衿接到絺绤天尊的通知,说有一个女娃来找他学艺,这女娃虽有仙根,但自幼在凡界长大,并不知道自己有仙根,且由一尼姑抚养,生活十分清贫,让他先探探这女娃的品行如何,再决定收不收她为徒。若是品行好,便可将她收下为徒,若是品行不好,便让她拿足金子走人。燕湄并没有将金玉据为己有,捋桑心想,原来并不是所有从凡界来的人都爱财如命。
这些年,有些凡人听闻木华山招收凡界弟子,便慕名而来,子衿全用这个办法考验他们,可惜的是,没有一个人过得了这个关。有的见到金子便直了眼,直接拿了金子回去;有的富家公子对金子不感兴趣,却十分喜爱那些玉,便带了玉回去。若要一个凡人对金玉不动心,还真是不容易。今日捋桑第一次见到一个凡人对金玉毫不动心,而且还是一个很穷的小姑娘,忙隐了身去报告他师父白子衿了。
又往上行了二三里路,黄金没有了,美玉也渐渐少了,先前的石阶小路没有了,却凭空伸出了许多枝枝叉叉,行走变得艰难起来。燕湄拿一根树枝在前面探路,翘翘紧跟其后,密不透风的森林里闷的喘不过气来,热的翘翘的喉咙里呼呼作响。
“姐姐,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为什么这路越来越难走了?”翘翘问道。
“上山之前我看过了,并没有其他的路,这是条路是唯一通山的路。”燕湄十分肯定地回答。
“这要走到何时才能到啊?”翘翘有些丧气。
“没想到这神山景色比燕山美千倍,路也难走千倍。”燕湄边将伸出来的树枝折了:“都已经走到这里了,回头是不可能了,咬牙继续吧。”
正热的汗流浃背之时,忽然一阵山风吹来,燕湄身上打了个哆嗦,定睛一看不知何时已行在悬崖峭壁之上,脚下只有一尺来宽,下面便是万丈深渊,而自己的身子正紧贴在石壁之上。燕湄一阵头晕,忙闭了眼睛道:“翘翘,靠近姐姐,不要往下看!”
翘翘不知何故,只紧紧用翅膀勾住燕湄的衣襟,慢慢往前移动。移到峭壁中间之时,忽然狂风大作,半边天黑了过来,紧接着便是电闪雷鸣,倾盆大雨从天而降。燕湄向前望去,只见雾蒙蒙的一片,脚下的悬崖小路好像在随着狂风摆动,随时要将他们甩下去的样子。她忙紧紧抓住一根垂下的树枝,一动都不敢动地站着。过了一刻钟,风小了些,雨也停了,燕湄觉得手臂上痒痒的,好像东西在爬动,她顺着手臂看过去,原来刚才抓住的不是树枝,而是一条细细的黑蛇,此时蛇的尾巴在她手中,蛇头正来回探路呢。燕湄虽心里万分害怕,但还是小心翼翼地松开了蛇尾,然后使劲将黑蛇甩在地上,那蛇顺着悬崖爬了下去。燕湄小心地移动着步子,翘翘大气都不敢出,只跟她一步步地挨着。不知行了多久,终于到了悬崖尽头,眼前开阔起来,脚下也平坦了,他们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姐姐,这里再往前就没有路了,我们怎么过去?”翘翘看了看前面。
燕湄忙过去看,只见悬崖的尽头是一个看不到底的深渊,深渊下云雾缭绕,果然没有通过的路。
“有道是天无绝人之路,难道今日老天爷要绝我吗?”燕湄无奈地叹口气道。
“姐姐,既然上山的路只有一条,而这条路又不通,不如我们回去吧。”
“不行,待我再四处瞧瞧,看有没有别的途径。”燕湄不想半途而废。